第155章 终篇（一）

    晋云眼巴巴的瞅着晋漓，眼睛水汪汪的，样子可怜极了。晋漓转过头给自己狠狠的掐了一下，暗怪自己太没用了。

    把花环从头上摘下戴到晋云的头上，把她抱起，

    “不等明天了，今天就去吧。”反正自己拿她没招，早去晚去不都是去。

    到了魔界，克里已经等在那里了。

    晋云一直没去过魔界，确切的说是她从来都没离开过妖界的领地。之所以认识克里，是因为墨渊专程差人画了一幅克里的画像送给了她。而克里识得她也只能说是墨渊管教有方。

    虽然见过克里的画像，不过和亲眼所见完全是两个概念。

    克里看起来好大好强壮。晋云偷偷的拿它跟身边的晋漓比较了一下，克里差不多有三个爹爹那么大呢。黝黑的皮毛泛着乌青的光泽，四蹄和尾巴上都燃烧着熊熊火焰，威武的不得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它有三个头，简直是太神奇了。

    晋云还在兀自兴奋，那边克里低鸣了一声，靠近这边的一颗脑袋往她身上一拱，又轻轻的一掀，晋云小小的身子就稳稳的坐到了它的背上。

    小丫头忍不住惊声高呼着，

    “爹爹，你看，克里的背好宽阔啊，而且好柔软，坐着好舒服呢。”

    晋云因为兴奋，一张小脸微微泛红，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爹爹要不要也坐坐看，真的很舒服呢。”

    晋漓看她高兴，心里也跟着开心。刚抬脚想跳上去，就见克里回头冲他低吼了一声，然后快速的往后退了两步。

    挑衅似得冲他甩甩燃着火焰的蛇尾，腾地一下从地上跃起，飞向高空。

    晋漓眯了眯眼，这该死的墨渊，天天的耍些小手段，也不知道烦不烦。

    随后也快步跟上。追了一会儿就见克里已经降落到地上，近了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墨渊的后院。

    晋云正蹲在地上兴致勃勃的看着躺在毛毯上咬做一团的三只小东西。见他过来冲他招招手，

    “爹爹，你看这只的头上有个白点呢，是不是很可爱。不过我喜欢这只，你看他现在的表情，像不想爹爹生气时候的样子？”

    晋云指着其中一只肚子朝天仰着卖萌的小犬其中的一个脑袋，安静的等着晋漓的回答。

    晋漓眯眯眼，恨不能把那只晋云用来跟他相比的小犬一个天火烧没了。这小没良心的，居然说这丑狗像他，哪像了？根本就不像好不好。他才没有总伸个舌头到处舔，还舔的哪儿哪儿都是口水的。还有，那该死的小东西居然在舔他宝贝的手，他都没舔过！呃，他好像不能用舔的。不过那也不行，那么亲密的动作只有他才可以。。。某只完全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狐狸俨然忘记了他正在吃的是一只小犬的醋。

    晋云捂着嘴偷笑了一会儿，看看，就是爹爹现在这个表情，简直是超级像呢。又别扭，又气愤，还带点委屈。

    “那这只就送给云儿好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墨渊弯下腰从毛毯上抓起那只被晋云点名的小犬，克里不乐意的哼哼了两声，不过最后也没敢做什么，只是蹲坐在地上喷了几口粗气。

    被卡着前腿抱起的小犬不舒服的哼唧了几声，然后又讨好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女孩儿的脸。

    晋云开心的抱着小犬转了几圈，又把它抱在怀里，小手挨个的摸着它的三个脑袋。怎么看怎么有点忙不过来的意思。

    晋漓看她喜欢的紧，就又妥协了。好吧，什么都没有宝贝开心重要。

    拍了拍旁边一脸慈父笑的墨渊。

    “别看了，再看也看不成你的。”

    墨渊头也没回，淡淡的回了一句，“谁知道呢。”

    眼见着狐狸又要炸毛，自己优哉游哉的蹲到晋云身边，“云儿，你看叔叔小犬都给你了，你要怎么感谢叔叔呢？”

    晋云抿着唇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弱弱的问了一句，

    “那云儿亲叔叔一下好了。”

    墨渊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真是个招人的小东西。只可惜，不是自己的。早知道现在会这么可爱，当年就应该拴在自己身边的。

    晋云踮起脚尖，嘟着的小嘴就要落到墨渊脸上。感觉背后有什么暗黑的东西在靠近，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刚想回头看上一眼，墨渊忽然起身，脸颊在她唇上极快的蹭了一下。

    “好了，云儿的谢礼叔叔收下了。”

    某魔君笑的一脸奸邪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踱步到克里身边商量小犬的归宿。

    晋云眨眨眼，心里默默的鄙视了一番墨渊叔叔的不仗义行为。明明爹爹现在很生气了啊。她又得哄好久了。

    晋漓黑着一张脸把晋云抱起来。狠狠的瞪了一眼她怀中的小犬。心里暗忖着，万一这犬跟墨渊是一个死德性，他非宰了它不可。

    “魔君，那我们就告辞了。”

    墨渊微微一笑，“不送。”

    晋漓看着那表情只觉得很欠扁，除了欠扁还是欠扁。

    旁边的克里还很不合时宜的嗷呜了一声。

    晋漓冲它晃晃拳头，表明了要是再喊乱叫就连它一起揍的意向。

    读懂了晋漓肢体语言的克里呜咽了一声低下头往墨渊背后躲了躲，然后又不死心的探出一个脑袋冲着晋云怀里的小犬嗷了一声。

    几人都没在意。本来小犬被抱走，母犬肯定会舍不得。都只当它是思念小犬了。

    晋云摸摸小犬的头，想出声安慰不安分的小东西几句。结果却感觉手心一阵灼痛，低头发现小犬整个身体都在燃烧。还没来得及做出反映，怀里的小东西已经被晋漓掀飞了出去。

    几人都吃了一惊。地狱三头犬身上的火焰是由自己控制的，所以它不想伤人的时候是不会发出来的。而小犬的话因为没有控制的能力，会烧伤自己，所以在出生的时候母犬就已经把这项特殊能力封印在它们体内了。只等时机合适了，小犬成年的时候自己冲破封印。可这小犬却无缘无故的着火了。。。

    小犬摔在地上，痛苦的嗷嗷叫了几声，接着便断了气不再动弹了。

    晋云看见有一条黑色的线从小犬身体里钻出，影子一般的颜色速度极快的冲着她窜过来。而显然，她的晋漓爹爹跟墨渊叔叔都没有看见。

    晋云有些着急，那条黑色的线给她很危险的感觉，可她又躲不开。躲闪了几次，那没有形体的东西还是顺着她的脚腕爬了上来。

    耳边响起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公主，好久不见啊。”

    晋云的瞳孔蓦地放大，又急速的收缩。这种惊惶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线顺着她的耳孔钻了进去，虽然看不见，却感觉到那奇怪的东西在钻进去之后并没有安分，而是左突右进的像要在她的脑袋里钻出无数的孔一样。

    这种感觉惊悚又难受，晋云捂着脑袋蹲到地上，逐渐变的尖锐的刺痛让她疼的想打滚，脑袋里面乱窜的东西给她一种正在被蝼蚁蚕食的错觉，剧痛让她忍不住尖声大叫。眼泪也不听使唤的一直流淌不停。

    感觉有什么温温的东西从四肢百骸蔓延，就像是泡在温泉里的感觉，有些热，却也很舒服。晋云睁开眼，看见晋漓眼中的惊慌失措，那表情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晋云皱粥眉，发现晋漓的手正放在自己的头上，那舒适的感觉应该是源于此。

    好像被压制住了一样，脑袋里面肆虐的东西动作缓慢了不少。就在沂云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发剧变。有什么被藏在深处包裹严密蝉蛹一样的东西被钻出一个极小的孔。

    然后被包裹在里面的东西便有如洪水决堤一般汹涌爆发。有那么一瞬间，晋云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要给撑爆了。整个脑海被巨大的信息量填鸭般塞得满满的。紧接着，从这一堆定格的画面中间，她准确的找到了那条黑线的位置。就待在她识海的边缘，想寻找机会进去大闹一番。晋云暗吸了口冷气，这是真的想杀她啊。

    因为现在正处在她自己的思想里。她看的真切，却也只是看而已。想要剔除这东西却还是需要些别的手段的。当然，如果有什么外力的帮助最好。

    伸手捻宗线的线尾。

    ‘嘿，好玩么？’

    黑线略带不悦的声音直接传入她的脑海。

    ‘一点都不，我想进去，公主肯放行么？’

    ‘当然不会。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这黑线的气息跟当年冥蛇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阴冷潮湿，带着腐臭的气味，就好像是人间瘟疫爆发后那样的充满死气和狼藉一片。

    黑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过了一会形体也缓慢的发生了变化。先是像雾气一样扩散开来，接着才凝固成一个淡的好像要随时消散的影子。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本来想破了你的识海，没想到倒帮你打破的禁制，恢复了记忆。’

    ‘嗯，不过比起你用的这句话，我倒觉得自作孽不可活这句更适合你。’

    黑影闻言爆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

    ‘百年未见，公主口才倒是精进不少。’

    沂云点点头，很坦然的接受了赞美。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沂云盯着黑影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看你现在的样子，气数已尽了吧。要不要考虑在临死前为我解惑？’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是她真正意义上恨的人，那么她想应该是冥蛇吧。在上次被陷害，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的是血红发色的晋漓指甲深深陷入沂风的心脏。两个她最爱的人，像心脏左右新房一样重要的人，她没办法接受谁不在了的事实。所以，她是真的希望冥蛇死的。这种强烈的恨意，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即便是墨卿那时候。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那次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可，事出必有因。墨卿之所以是那样是因为自己的偏执。当然也可能是阴差阳错，是命运负了他。或许有那么一些情有可原。那么冥蛇呢？他真的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吧。现在想来，那时候应该是想借晋漓的手杀了沂风。毕竟在自身安危收到威胁的时候，自卫是本能的反应吧，而晋漓确实要比沂风强，不止一点。

    而她毁了他的一切，所以说，现在的这些是报复？

    沂云冷冷一笑，

    ‘冥蛇，那时候没让你得逞，现在当然也不会。’

    冥蛇，善妒，喜猜忌，行狡诈，诞于人类负面情绪，是一种极会隐藏并寻找弱点掠夺心智的妖。

    她有些后悔，如果当时再多留意一些，便不会发生以后的种种了。

    他们险些物是人非啊，这都要拜他所赐。

    冥蛇淡淡的影子在她身边飞来飞去，做着夸张呼吸的动作，

    ‘就是这种感觉，太好了。你是想起从前了么？恨我么？想杀了我？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些关于沂风的消息吧。沂风他看到你死，一时接受不了，也追着去了呢，可惜啊，你们去的不是一个地方。他去了黄泉，你却喝了凤血，还在人世。啧啧，真是造化弄人啊。’

    冥蛇的话让沂云忍不住心中一抖。她确实是没有再之后关于沂风的印象和消息，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冥蛇又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沂云身边的气息。末了还满足的咂咂嘴，好像刚才吃的是什么美味的东西一样。

    他逐渐变的清晰的形体也引起了沂云的注意。

    不只颜色，刚才雾气一样的身体也慢慢的现出了轮廓，像要形成实体一般。瞬间妖气大涨。

    沂云有些被他的变化惊到，在心里一遍遍强调自己要冷静下来的同时，又默默的回想了一遍妖典关于冥蛇的解说。

    是了，他现在正在吸收她的恨意，她的负面情绪，从而转化成自己的力量，难怪会感觉忽然繁盛了。

    想清楚了症结，沂云闭目深呼吸了一次，那澎湃汹涌的恨意以及猜疑被深深的压了下去。于此同时，冥蛇已经差不多要变成实体的形态有如被风化一般，飘摇散开。

    冥蛇不甘心的怒嚎了一声，形容有些可怖。那黑漆漆一团看不出五官的脸上张开一个类似于嘴唇的口子，嗷嗷的嚎叫着。声音尖锐刺耳。

    沂云忍下心中的不悦，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关于晋漓的回忆慢慢重叠，清晰起来。重温了在她作为晋云留在他身边的那些日子。晋漓啊，像光一样给予她所需要的所有温暖，想着他，连心都暖暖的。她现在只想马上走出这个狭小的精神世界，去真的看他一眼。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无喜无悲，仿佛洞穿一切世事无常，超脱红尘之外。冲着冥蛇的位置伸出右手，没有开口，甚至的表情都没有变换一下。冥蛇便有如是天罚一般哀嚎一声痛苦的蜷着身体，瑟瑟发抖，拼命想要逃离出去。

    沂云的目光中有一瞬间流露出悲天悯人的意味，眼中的光芒看起来就像远古的神族，为那些逐渐失了本心，露出种种丑态的人们悲悯。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冥蛇感觉到窒息。而事实上，他也真的是如此。

    身体逐渐变的透明，连最后的一丝愤懑，不甘，怨恨也慢慢虚无，最终消散在空气里，什么都没有留下，就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只有浅浅的悲哀还弥漫在空气中做着最后的缅怀，久久不散。

    沂云轻声一叹，终了。

    这好似一场长长的梦般甜蜜又恐惧的沉睡，终于醒了。

    耳边晋漓的呼唤愈见清晰起来。是时候该回去了。

    睁开眼，入目的果然还是那片金色，只是与金色同在的还有那参在一起看起来略显斑驳的白发。

    沂云心疼的扯起一缕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傻瓜，故意留着是想我看着难过么？”

    晋漓放在她头顶的手一瞬间的僵硬，眼帘微垂，发现怀里的人已经醒了过来。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就要夺眶而出，

    “不，我只是想要邀功而已。”

    沂云轻声一笑，邀功么，是该好好邀功啊。守了她一个又一个的一百年，他们真的蹉跎了好多岁月，再不相爱，就要老去了。

    伸手擦去脸上凉凉的东西，放在鼻端嗅了一下，带着他身上淡淡的草香味。

    “小漓，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我差点就以为要醒不来了。你能不能好好抱抱我。”‘用你身上的阳光帮我驱散黑暗吧。’

    晋漓慌乱的把她揽进怀里，紧紧的拥着，似乎用尽全身力气般。而后又赶忙松开，低头仔细的确认了一遍怀里人的身份，先是摸摸她柔亮的红发，又点点有些苍白的脸颊，指尖滑过她的唇，她感觉到他极轻的颤抖着。

    抬起扔有些无力的手环到他的腰上，

    “小漓，是我，我回来了。说起来还没找你算账呢。”

    晋漓看她微嘟着嘴的可爱样子分明就是自己宝贝的那只。心里酸涩难挡，还没诉说满腔的相思，又听见她要找他算账。委屈的蹙着眉，看着怀里脸色依然苍白的女子。终于确定了她肯定就是自家的那条呆龙。就这没良心的样子，除了她还能有谁。

    “小漓，你怎么能趁我失忆让我叫你爹呢。辈分都乱了。”

    晋漓笑的有些无力，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说死说活不改口的好像是某只白眼龙吧。不过显然现在不是分辨谁对谁错的时候，晋漓眉心舒展，用头蹭蹭她的颈窝，满足的哼哼了几声，

    “是，是，是为夫的不对。为夫向娘子道歉，希望娘子能从宽处理。”

    沂云被他的说辞逗乐，忍不住笑了出来。可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满脸的泪水。

    “狐狸，你真是个不诚实的家伙。”

    。。。。。。

    呼呼，没意外的话明天会完结。感觉好漫长啊，虽然才三十万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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