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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节

    如今知道了,皇帝那里,压根儿就指望不上。至于皇后,是给自己留了几分脸,才如此处理。当场便死了心,含含糊糊应了两句,讪讪而去。

    骆保目送宋尚书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转身而去。

    端王妃过些天就是五十整寿,菩珠准备给她好好办个寿。这些日亲自盯事,忙忙碌碌。晚间回到寝宫里,大约亥时。

    虽也很晚了,但自从他做了皇帝后,这半年来,平常这个时间,他基本人都还在前头的御书房里,忙着批阅奏章。

    她方才还想着,回来先看儿子,再去前头陪他,今晚却意外地发现,他已回了,而且,仿佛先前在床上和儿子玩耍,进去时,看见他仰在枕上,儿子横他身边,一只脚丫压在他的身上。

    父子二人,都已睡着。

    菩珠知他这半年来的辛苦,见他已睡着,怎任叫醒他。命宫人都散了,自己轻手轻脚入内,将儿子的脚从他身上轻轻挪开,给父子二人盖上被,自己随后坐到镜前,对镜拆发,取下鬓边一支金錾发簪之时,发丝不慎被勾住了,自己也看不见,一时解不开,便拉开面前一只首饰匣的下格,想取出小剪子。

    伸手时,她的目光凝定了片刻,最后拿出了放在里面的一只小锦囊,捏了捏,唇角不知不觉上翘,出神了片刻,正要放回去,这时,忽然伸来一双手,从后无声无息地抱住了她的腰肢。跟着,一个男子从后亲吻她的脖颈,口中含含糊糊地埋怨着:“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都睡着了。”

    菩珠靠在李玄度的怀里,和他亲热了片刻,随口问道:“今晚怎回得早了?是今日奏折比平常少吗?方才我本想去前头陪你的。”

    她不问还好,一问,他竟停了和她亲热的动作,放开她,大袖一挥,人便歪靠在了梳妆案上,闷闷地道:“反正永远也没干完活的一日!今日我弄完了,明日又送来一大堆!天天如此!乏了,不想批了!”

    菩珠转头,见他一手握拳,肘撑着头,神色懒洋洋的。

    她不信他好端端的突然撂挑子不想干,跟他膝行了两步,跪在他的身前,追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起先不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直到她开始不耐烦,佯装生气,要丢下他走了,才将她揽回到怀里,说今天收到了叶霄发自西域的一道奏折。王姊几个月前已顺利生了个儿子,他如今不急着回来,想等儿子再大些,到时再带着一双儿女和王姊归京。

    他们当日从霜氏城出发回京之时,王姊当时已有身孕,月份很大了,叶霄怕妻子吃不消长途颠簸,决定先留在西域,等妻子生产。

    “太好了!这不是好消息吗,你怎的不高兴?”菩珠是真的替叶霄夫妇感到开心。

    李玄度哼了一声,言简意赅:“他自然是好。”

    菩珠如今对他的脾气,是越发了然于心。见他这表情,话说一半,忽然顿悟,睁大眼睛道:“我的陛下!你不会是嫉妒叶霄,受了刺激,心情不好,这才不想批奏折了?”

    李玄度一声不吭。

    叶霄竟又比他快了一步,儿女双全不说,西域那边,如今姜毅也到位了,他轻松无事。

    反观自己,白天五更起身,预备早朝,和那帮子各怀鬼胎的大臣斗智斗勇,应对各种事情,晚上挑灯不眠,批阅发自全国各郡的奏折,到半夜躺下去,没睡多久,睁开眼睛,又是五更早朝,周而复始。

    这些都罢了。

    最令他感到郁闷的,是他和她好好亲热的空,几乎都要挤不出来了。

    连她跟前养的那条哈巴狗,都比自己这个皇帝的日子过得舒心。

    菩珠哭笑不得,心想要是被那些大臣知道英明神武的皇帝私下是这样子,怕个个都要晕倒了。

    她正想先把他的气给哄顺了,今晚让他早些休息,李玄度忽看见了她方才搁在案上还没收回去的小锦囊,一眼便认了出来,拿起来捏了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姝姝,从前可是你想当皇后,哄我做皇帝的。你如今也看见了,我累死累活。你当如何补偿我?”

    菩珠听他竟拿旧日之事威胁自己,脸一热。

    “罢了,你看它不顺眼,我扔掉好了!”

    她说完,伸手去夺。

    李玄度手一晃,她夺了个空。只见他叹了口气,自己将东西放了回去。

    “算了,留着好了。我不和你计较。”

    菩珠跪在他的身前,双手慢慢地攀上他的脖颈,凝视着他的眼眸,红唇缓缓地贴到了他的耳边,娇声唤他:“陛下……玉麟儿……”

    她感到他身形微微一顿,用愈发柔软的声音继续和他低语:“我是想做皇后。但只想做你一个人,玉麟儿的皇后。你为了我,再辛苦一下,好不好?”

    她咬了咬唇,将自己那一副玉软花柔的身子也贴到了他的怀里。

    “你想怎样,我都答应你,我定会好好服侍你的……”

    李玄度想起她在帐帏里的“服侍”,顿时骨酥筋麻,片刻前的郁闷之情也不翼而飞了。

    他感到口干舌燥,喉结滚动了一下,咬牙,忍着倏然勃发的欲望,转头看了眼床上正酣眠着的儿子,亦附唇到了她耳边,用充满诱惑的沙哑嗓音道:“罢了,我再坚持就是了。只是姝姝,日后你想做太后,那是不可能的。等我将来做了太上皇,我封你做女道君,你陪我,咱们双修入道,如何?”

    菩珠被他这般搂着哄,整个人骨都似被抽了去,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意乱情迷,他说什么都成,只闭着眼,轻轻地嗯个不停。

    李玄度终于心情大好,笑吟吟将怀里这柔弱无骨娇艳无双的皇后一下压在了梳妆案上,掀起她的凤裙,俯身就她,正打算今夜狠狠要她,各种花样要,要个够,大不了明早推病不早朝了,谁知乐极生悲,还没碰到她,自己手肘便不小心打翻了梳妆台上摆着的一支美人瓶。

    瓶掉落在地,四分五裂,发出的声音顿时将床上的鸾儿弄醒了。

    他爬了起来,在床上找父皇,找母后,见不到人,连阿姆和骆保也不见了,最后一个人坐在床上,揉着眼睛,无助地呜呜哭了起来。

    李玄度无可奈何,只好松开了菩珠,看着她丢下自己奔了进去,抱住儿子哄。

    鸾儿看到母亲回来了,一下就不哭了,小脸蛋贴着母亲的怀,慢慢地,又打起了瞌睡。

    李玄度出神地看着,退了出去。片刻后,阿姆便笑着走了进来,示意菩珠放心去,表示晚上自己会带着小太子睡。

    菩珠看向李玄度,走过去低声问:“这么晚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李玄度往她肩上罩了一件披风,替她系好带子,又戴上帽,这才握住了她的手,含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菩珠也不再多问。仿佛一个夜半冒险的公主,怀着快乐的心情,随他带着自己,出了宫。

    夜色之中,一辆遮挡严密的便车,从皇宫的一扇侧门里出去,在一队近卫的随扈下,朝着京都承福里的方向驶去。待马车停下,菩珠被李玄度抱了下去,站稳脚,扒拉开帽子,看见了那两扇熟悉的大门,方顿悟,惊喜不已,倏然仰面看向他。

    居然是秦王府!

    李玄度低头,将脸靠向她,耳语道:“方才我忽然记起,咱们从前的新婚之夜还少一个洞房。所以带你来了。”

    菩珠心啵啵地跳。被他牵着手走进去,看见熟悉的管事带着仆役列队站在门后笑脸恭迎的那一刻,,竟真的生出了一种自己仿佛真的是他新娘的感觉。

    或许,他亦是相同的心境。

    还没走到他们旧日的寝堂,李玄度便似迫不及待了,将她打横,一把抱了起来,快步入内。

    他们出发来此,人还在路上,骆保早就带了一队人手,快马先行来到这里,与管事一道,准备迎接帝后今夜在此留宿。

    屋内,一对红烛高烧,那张大床之上,铺好了柔软的猩红锦被。

    李玄度抱着菩珠,一把撩开那静静落地的红帐,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便就跟着卧在了她的身边。

    两人凝望着对方,头和头渐渐地靠了过去,最后面颊相贴,四唇相碰,亲吻在了一起。

    这一夜,寝堂里红被翻浪,颠鸾倒凤,二人皆畅快无比。要了她两次后,李玄度抱她小睡了片刻,只觉精力无穷,犹如少年,很快便又醒来,将她也弄醒了。

    她还困顿,星眸半睁半闭,迷迷糊糊任他为所欲为,忽然,感到他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暗叹口气,努力地睁开眼睛,见他竟又兴致勃勃地起了身,穿好衣裳后,不由分说,笑眯眯地帮她也一件件地穿上衣裳和鞋袜,最后将她抱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骆保打着一盏宫灯,静静地走在两人身旁的路边,照着夜路。

    菩珠还是有点困,脸压在他的怀里,任他抱着自己出了寝堂,在月下的后花园里一阵穿行。

    忽然,她明白了过来。

    他是想带自己去放鹰台!

    想起那个地方,她所有的困意都不翼而飞了,立刻睁开眼睛,扭着身子,从他怀里一下挣脱了出来,站定后,便朝前飞奔而去,到了那扇院门之前,抬手一把推开,继续往前奔去。

    李玄度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大笑,抬脚立刻追她。

    她提裙在前头跑,他在后面追。二人犹如一双少年男女,在月下笑着,相互追逐。

    “嗳——嗳——陛下!皇后!当心些,小心绊了——”

    骆保打着灯笼在后头追,又不敢靠得太近,实是为难。

    这里,那曾爬满道路的满园荒草,在这半年间,已被管事带着人清理干净。树木也都修剪过了。夜晚的空气,甘甜而凉爽,漂浮着若有似无的木樨芬芳。

    菩珠一口气奔到高台的那段玉阶上,提裙还想继续往上跑,被身后三步并作两步追来的李玄度一把抓住了。

    “看你还往哪里跑!”

    他竟开始呵她的痒,故意摸她极是敏感的腰眼。

    她也实在是跑不动了,一边喘气,一边拼命躲他的手,向他讨饶。却哪里躲得开,他也铁石心肠,不放过她。最后她整个人都要笑得快脱力,软在地上,他才终于放过了她,将她一把抱了起来,迈着台阶向上,最后坐在了阶顶之上。

    菩珠靠着他休息,终于渐渐地平下了呼吸。

    他也不再和她闹了,与她并肩而坐,坐了良久,菩珠仰头,望着头顶的星空,忽然想起了从前那一夜的旧事,那么久了,还是有些面红耳赤,忍不住双手捂脸。

    “你在想什么?”他柔声问她。

    那么丢脸的事,她不想他记起来。

    他要是记起来,必又嘲笑她。

    “没什么!”她摇头。

    他将她的手拿开,指端住她尖俏的下巴,脸靠了过来,端详着她。

    月光下,只见他容颜若玉,挑了挑眉,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是在想,我从前在这里还欠你一回。你想我还你的债?”

    菩珠起先一愣,但很快,明白了他的所指,脸愈发热了,急忙摇头:“没有,你别胡说……”

    “你有。”

    他笑眯眯地脱了身上的大氅,铺在身后的平地之上,不由分说,放她躺了上去。

    “我欠你的,今夜一并还了……”

    “不要——”

    这甜蜜的拒绝,与其说是拒绝,还不如说是邀约。

    李玄度看着月光之下,她紧紧闭着眼眸的迷人模样,只觉一阵血脉偾张,心里再一次地坚定了明早绝不早朝的念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用自己的身体,温柔地覆住了她的身子。

    肌肤相贴,正心旌动摇,如痴如醉,忽这时,耳畔听到头顶传来一阵翅膀扑动的声音。似有什么大鸟飞了过来。

    李玄度略一迟疑,慢慢抬头,目光定了一定。

    放鹰台的顶上,竟赫然立了一只玉雕。

    今夜月光明朗,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只玉雕,便就是几年前他曾放飞过的金眼奴。

    他本以为,它再不会回来了。

    却没有想到,此刻竟会在这里,再次见到归家的金眼奴!

    只不过此刻,它冷傲地站在两人的头顶之上,两只眼睛就直勾勾地盯了过来。

    这令李玄度感到有些不适。

    怎么办,是停下,还是不管不顾继续?

    他正天人交战犹豫不决,菩珠发觉他突然停下,睁开眼睛,看见了玉雕,愣了一下,很快便想了起来。

    这便是从前他们在秋狝之时放飞的那只玉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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