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约定III

    闷热开始笼罩整个城市，颤动着整片森林，让人感到窒息。

    安妮醒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出了细汗，一阵头晕。她回过神，又冲着坐在床边的的马修笑了笑。安妮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探手拿到床头的杯子。

    “应该快下雨了吧……”马修打开一扇窗，微微抚起头发吹着聊胜於无的热风，回过头问，“你有好些吗？”

    “嗯，不过吃了药之後——”安妮愣了一下，努力睁大眼睛看向马修的额头。

    “吃了药怎麽样？” 马修关切地看着她。

    “……好像一直睡不醒。”她重重地放下了水杯。看天色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今天是路易斯开始新工作的第一天，”她重新抬起头，“不知道他习不习惯……我们商量过，想在别的地方找个新居所……我不那麽喜欢这里，路易斯也不喜欢……”

    “你们有想去的地方吗？”马修的眼底里有些不自觉的温柔。

    “有啊。”安妮轻轻握住马修的手，“不过不管去哪里，我都不离开曼拉城，我舍不得这里。我舍不得你。”

    “我也是……”马修并不掩饰自己的不安。照理说在安妮找到心爱的人之後，身为哥哥的自己并不该多加打扰，可是目前安妮的状况总让他不放心，自己也想多配着她。

    “这里太冷清了，我们想要搬去方便一些的街道……其实，之前我跟路易斯回去了一趟，回我们小时候住的地方……”

    马修点点头。

    “面目全非，让我有些惊恐，心脏一直跳……总在想还好你是安全的。而我也还活着。”安妮往床头靠了靠，一口气说这麽多话让她有些疲惫，“听说，还有一笔援助金可以申领。”

    “加上这笔援助金，够搬去你们喜欢的街道吗？”一阵不安爬上马修心头。此刻他依旧身无分文。

    “还不够，但路易斯也还有些存款。而且我们也可以将那块地再卖出去。房子不需要太大，小的就很好，这样我们就能买下两间。一间是我和路易斯的，另一间就是你的。我们还可以住在同一条街……你看，这样我们隔得不会太远，当我想见你的时候，就可以随时过去见你。”

    听着安妮这样说，马修也不由欣慰地看着她。这样距离让他开心。

    而这时安妮却沉默地思索了一会，伸手拨开了马修的刘海，“这里是怎麽了呀？你的额头这里，有一道疤痕。”

    马修疑惑地用手去摸，好几秒才模糊地想起并不确定的缘由，掩饰地说，“就是不小心撞的……我都忘了。”

    安妮低下头，沉默了好几秒才开口，“……哥哥……你现在的工作还很忙吗？”

    “……可能有时会忙一些……但我还是可以抽空来陪你。”

    “我喜欢有你陪着，但还是觉得你好像很累、很累……那位先生，那位少将……待你好吗？”

    “还好吧。”马修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他不知怎样回答这样的问题。

    “你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照顾这位少将吗？”

    “嗯……”

    “是什麽时候开始的呀？”

    “……我也不太记得清，是挺多年了……”

    “哥哥……我知道你是个忠诚的仆人。但有时候，即便是忠诚的仆人也可以换个新的主人吧。那无关背叛，只是因为需要一个更轻松的环境罢了。”

    “安妮……”马修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胸口，以防自己的心跳出来。

    “我希望我们可以离得更近些，你也可以有个更轻松的工作。好吗？你会考虑一下吗？”

    马修望着小心又期待地望着他的人摇了摇头，“我不能。”他无声地说着这三个字。

    安妮看到了他满脸的悲伤。

    “为什麽不可以？我相信他的推荐信上也依旧会称赞你的忠诚对吧？”安妮祈求地看着他。

    “叩叩——”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门就被推开了——一具同大的人影立在门口，让整个房间都暗了许多。

    “我路过这里，就顺带来接你了。”赫伯特越过马修慌乱的眼神，看向了靠在床头的安妮，“日安，女士。”

    “日安，赫伯特先生。我刚跟哥哥提起了你。”安妮扶着床头支起了身子，“感谢您对哥哥的照顾。”

    “你好些了嘛，安妮女士？”

    “好一些了。”安妮眯着双眼想要更清楚地看看眼前的人，隔着些许距离，她都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魄力。

    “那就好，明天开始我要借你的哥哥几天，你会好好照顾自己吗？”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几秒，仿佛展开了一种微妙的对峙，马修也将目光投向了赫伯特。

    再次打破沉默的还是安妮。她倔强地抬了抬下巴，“我当然会照顾好自己。”

    “那就好。马修，回去了。”

    马修屏着气点了点头，离开前亲吻了安妮的额头与她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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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小路上一前一後地走着，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稀薄。可是因为马修就在自己身边，刚刚的怒气也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渐渐地，就只剩下满腔的难以释怀。

    听到他们想要开始新生活的打算，脑子乱哄哄的。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生活，就像孩子们的积木小屋，稍微一碰就倒。而此刻他的心里，好像已经轰然倒塌了一座耗费了十几年建成的城堡。

    发动引擎後，赫伯特也没有侧过头看一眼马修。

    “对不起。少将，我没注意时间。”马修思索着开口。

    赫伯特兀自开着车，没有说话，於是说话的人也闭了嘴。

    闷热的天气让马修有些恍惚，额头出了细汗。这样一热，内心的不安也涌了上来。总觉得安妮似乎猜到了些什麽，而且刚刚的话，也不知道赫伯特听了多少。

    但毫无疑问此刻的他有些不悦，马修感受到了。

    车一直开，直到一个十字路口才停了下来。

    马修小心翼翼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只手突然摸了摸他的脸，抹去了他额头上的汗珠。

    马修被这样的温柔而亲密举动震撼，目光直直地看着对方。

    赫伯特好像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他也望向马修，又被他的目光吸引，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他。

    “今天好热啊。”过於近的距离让马修无措，他不知道将自己的视线放在那有些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上，还是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里，又或是冲着自己来的双唇上。

    赫伯特并不在意，就这样侧着身顺势亲了亲马修，“明天陪我去狩猎，好吗？”

    “好，明白了。”马修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天色晚了，我等不及，才过去找你的。”赫伯特对马修解释说。

    “是我拖太久了。”

    他们都很有默契地对一些事避而不谈，因而小车再次启动的时候，空气也流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