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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千年之约(其四)

    人类的力量是有极限的。

    当肾上腺素逐渐消退之后,所有累积下来的痛觉都在同一时间涌了上来。

    池田朝夜一个趔趄,将罗欣也带倒在霖上。

    腿上的刀伤和腹的内伤让两人连站起来都感到困难,事实上,在如此伤势之下,跑下了十多层的楼梯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然而按照十七发送来的指示图,她们也只挺过了一半距离,近在咫尺的轰响让她们明白隔离设施能够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而且更糟糕的是,以狐面人这种程度的破坏力,就算她们真的逃出了这栋建筑,也只会徒增伤亡。

    对此,陈江……或者基金会一直以来的宗旨,是以低级雇员们的牺牲,换取高阶战力存活的机会。

    而每一个雇员在加入基金会时,都做好了相应的觉悟,他们从一开始就意识到,超自然现象所带来的灾害,从来都不是以一人之力能够消除的。

    “坚持住,十七陈负责人已经派遣了一支队进来了。”

    这支队的本质,就是干扰狐面饶敢死队,一旦两者遭遇,他们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罗欣,我不想再逃了,你去找他们汇合吧。”

    池田朝夜以刀杵地,开口道。

    “别傻话了!起来,你难道连这点距离都跑不了么?”

    罗欣强忍着疼痛,奋力拽住池田朝夜的胳膊,打算就此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我没有放弃,只是这一次,我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比起被追上了很轻易地杀死,我想存留一些体力等待他的到来。”

    事实上,自狐面人出现之时,池田朝夜就几乎已经放弃了反抗的念头,连父亲那么强大的人,都死在了这个人手里,摆在她们面前的,就是人类与魑魅魍魉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甚至连两人之间的交手都无法想象。

    在这不断奔跑的过程中,池田朝夜似乎逐渐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无法得到一闪的认可。

    因为,她永远习惯于躲在别人身后。

    父亲的、家族的、教官的、乃至老师的身后,父亲的死亡让一闪传到了她的手中,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做好过承担起家主之位的打算,加入基金会,其实也是在逃避和远离族人们的期望。

    可是现在,池田朝夜第一次强烈地感觉到自己逃不掉了。

    她面对的不是一个路过的试刀杀饶恶鬼,而是池田一族千百年来的恩怨,同时也是每一任家主生来便不得不肩负起的宿命。

    “所以,这一次我不打算逃了。”

    “这还不够。”

    罗欣呼出一口气,她能够理解池田朝夜此时的心情,当初她在只身前往机场面对风衣男之时,就和对方现在一样视死如归。

    而她也从那次的经历中学到了一件事。

    视死如归的觉悟还远远不够。

    “你一定会赢,不……准确地,应该是我们一定能赢!”

    ………………

    “不逃了么?”

    狐面人停下脚步,看着倚靠在走廊最显眼位置的罗欣。

    此刻,他手中的妖刀呈出鞘的状态,罗欣也终于看清了妖刀真实的模样。

    银白的刀锋,以及刀锋不时散发出的充满不详与恐怖的黑气,与黑气对视之时,她似乎聆听到了死者的哀嚎。

    绝望、憎恨、愤怒。

    这些情感一时间全部占据了她的大脑。

    “看来,你的同伴抛下你逃走了。”

    狐面人缓缓向罗欣走来,就在他举刀的瞬间,罗欣从地上猛然暴起,又一次将戴着腕表的拳头挥向狐面饶面具。

    他像是早就料到了罗欣的反应,手腕一转,用刀刃迎向了罗欣的右臂。

    与第一次蓄势待发的一击不同,罗欣这一次的挥拳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明显减弱了。

    “你的老师应该教导你们,同样的招数不会生效两次,上一次,也是那一枚子弹救下了你的右手。”

    所以,这一次……

    从身侧的门后刺出的刀鞘顶向了狐面饶腰间,狐面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膝盖向上一顶偏斜炼鞘的轨迹,罗欣也趁此机会及时抽回了右手,她借助跃起地惯性,奋力撞在了狐面人身上,将他撞得倒退数米。

    “嘭——!”

    一声爆鸣响起,她整个人也被冲击波向后掀飞了好几米远。

    短时间内遭遇两次剧烈的冲击,罗欣直接咳出一口血来。

    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点燃,她不得不在地上来回打滚以扑灭火焰。

    这几乎是尚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她很清楚魔法袋所引发的爆炸并不能对狐面人造成太大损伤,但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

    她和池田朝夜,只有一丝渺茫的机会。

    但是,她们必须坚信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冲出房门的池田朝夜欺身冲入烟雾,她的右手一刻不离地悬在腰间的一闪之上。

    如果这一次也未能拔出一闪,那么她和罗欣都会死在这里。

    然而,这一次她的心中已无杂念,不再惶惶不可终日。

    池田朝夜下意识地闭上双眼,与此同时,她的所有感官都变得空前敏锐,这拔刀之势便是她自幼起便练习过无数次的技巧。

    心如止水,明心静气。

    下一刻,赤色的雷鸣划破烟幕。

    池田朝夜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出现了片刻的断层,回神之时,一闪已然回鞘。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当烟幕散尽之时,池田朝夜与罗欣看见了狐面人,更准确地,是他缺少了脑袋的躯体,躯体还站立着,维持着挥刀欲挡的姿势,而戴着狐面的脑袋,则滚落到了几米开外的地上。

    “成、成功了!”

    罗欣松了一口气,庆幸之余,她又有些失落。

    比起她对于风衣男的反抗,池田朝夜的表现要优秀太多了。

    “呼——”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松懈了下来,池田朝夜只觉得无以复加的疲惫感充斥全身,击败了强敌,她却连庆祝的精力都没有了,她只觉得眼皮很沉,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

    “坚持住,我现在就联系……”

    罗欣的声音戛然而止。

    失去了头颅的躯体没有倒下,不仅没有倒下,妖刀散溢出的黑气也久久没有消散。

    而且,这黑气反而突然间暴涨了许多。

    “曾经,一共有20名剑豪斩下过我的头颅。”

    黑气将被斩下的头颅拼接回了身体,“而你,是第21个……只可惜你和他们一样,无法了结我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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