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此生初见5
“吾记得你是永甘二年生人。比吾一岁？”口中如此语气随意地问着，慕翎太子笔下未停，很快便将一瓣花瓣描绘完毕。
颜嗣瑄始终将视线落在书案上的画纸上，口中却毫不含糊地回答着：“回太子殿下。今年孟冬之际，生便满十一了。”
“十一啊……若你是参加春闱从文，吾到是赞成的。却何必如此急着去参加武举？要知道刀兵不长眼，你们颜家这一辈，可就你这一根独苗了。”慕翎太子亦凝眸看着他笔下画纸，一番话得看似随意，却又颇含深意。
然，颜嗣瑄却如是含笑答曰：“姑姑，颜家男儿当志在沙场。祖父如此高龄尚且在北境御耽保卫家国，生又岂可因自己年幼便退缩不前？”
闻此言，慕翎太子略微抬眸看了站在他对面的俊逸少年一眼。
只一眼，慕翎太子便又垂下眸去，看着笔下花瓣，似笑非笑地着：“吾与你相识至今，什么都是你姑姑。你就不能有点你自己的主见？”
“殿下，这里颜色又重了。”如此指点罢了，颜嗣瑄方笑语回答：“颜家家训有云：尊重长辈、爱护幼。生既生为颜家人，便该遵从颜家家训。”
“吾就想不通了。你颜家满门武将，最关心的应当是如何治军御敌，究竟哪里来的这些文人酸儒才有的家规、家训？”如此似笑非笑、似讽非讽地罢，慕翎太子提笔蘸了些颜料，复又继续作画。
“这里，应当多添些颜色。”收回伸出去的手指，颜嗣瑄目不转睛地看着书案上的画纸，口中亦似笑非笑地着：“太子殿下这个问题问得太巧，生也想知道。不若哪日太子殿下见到生祖父了，也替生问上一问？”
回答颜嗣瑄的，是慕翎太子不带半分嘲讽之意地一声调笑：“颜老将军？罢了吧！颜老将军委实忠君爱国，为了守卫北境疆土，当年连你父母成婚他老人家都没回……”
话至此处，慕翎太子突地顿住了话语。
下一瞬，就见慕翎太子停下了作画的笔锋，抬眸看向站在他对面的俊逸少年，神色间满是歉意地道：“抱歉，吾并非有意提及你父母。”
颜家少公子颜嗣瑄生时丧母，五岁丧父，自便是长在他的姑姑颜绮膝下的。
这些事，作为颜嗣瑄的知交好友的慕翎太子自然是清楚的。
往日里与颜嗣瑄来往交谈时，慕翎太子虽偶有提及颜嗣瑄家饶时候，但都会刻意避开颜嗣瑄的身世不谈，唯恐触及颜嗣瑄的伤心事。
此番也怪他一时大意，竟就那般提及了颜嗣瑄的父母……
如此思索着，慕翎太子心虚得都快要不敢直视他对面的俊逸少年了。
然而，站在慕翎太子对面的俊逸少年却始终面含浅笑，一字一句皆得一如既往地温和、谦恭：“太子殿下多虑了。生……出生时起就没了母亲；后，生尚未满月，生的父亲便去了边关御淡…”
着话，一身青衣的俊逸少年忽而抬手指了指他面前书案上的画纸，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太子殿下再不落笔，这墨便要滴于纸上了。”
正在愣神的慕翎太子闻言，下意识地低头一看，果然便瞧见他手中毫笔的笔尖上不知何时已凝聚了一点墨滴。
那滴墨颤颤巍巍地挂在笔尖上，一副随时都要滴落下去的架势。
只是此番调制的墨汁浓稠，且他每次蘸取的墨汁都不多，这才让那滴墨虽凝聚于笔尖却迟迟未曾落下。
见状，慕翎太子果断落笔。
已趋于饱和状态的墨滴在沾到画纸的那一瞬，便直接在画纸上晕染开一圈痕迹。
这厢，但见眉眼微垂的颜嗣瑄抿了抿唇，继续浅笑着将刚才未完的话了下去：“生自出生时起便没了母亲，彼时生的父亲虽在世，可是直至那年，父亲战死边境，这期间足足五年，生的父亲从未回丹衢看过生一次。甚至，连一封家书都未曾寄与生。”
闻此言，慕翎太子笔下又是一顿，但旋即他便又继续画了下去。
“吾听闻……”一边缓慢地描绘着纸上花瓣，慕翎太子一边斟酌着言词，措词慎重地缓缓道：“当年你父亲，爱你母亲至深……吾想，你父亲生前一直不肯回丹衢看你，只怕也是不愿触景伤情……毕竟，你母亲也是因生你时难产才……”
话至此，慕翎太子便住了口，不再继续了。
回答慕翎太子的，是那一身青衣的俊逸少年的浅浅一笑：“太子殿下的这些，生如今也都能明白。只是……”
话音一顿，但见颜嗣瑄抿了抿唇，唇畔笑意似收敛了一些，眸色亦略显深沉：“只是生自记事以来，就不曾见过生的父母。对他们……许是生薄情罢，听闻太子殿下提及生父母，生并未有任何难过的情绪。”
闻听此言，执笔作画的慕翎太子忽而低低叹了一声：“非是你薄情。只是你从未见过他们，自然对他们也无甚感情。这是人之常情。”
但见颜嗣瑄抿了抿唇，又恢复了之前的浅浅笑意：“也许罢。在生心里，最亲近的长辈便是将生抚养长大的姑姑。其次，便是远在北境的祖父。”
“起颜老将军……”见颜嗣瑄主动提及他的姑姑和祖父，慕翎太子自然是趁机把握会转移了话题，不再去谈论之前的话题。
“吾听闻，自去岁起，颜老将军每个月都会寄家书与你？”因心思都集中在了笔下画作上，慕翎太子口中的问话便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了。
只是这话问完了，慕翎太子才又恍然发觉：他这个话……似乎问得不太好？
是了。确实不太好！你他没事问什么人家祖父寄的家书啊！颜老将军一生驻守华熏国北境，至今都未见过他这个孙儿，往丹衢寄几封家书，不是非常合理的事情吗？
他虽与初寒相交甚笃，可那始终是人家的家事好吗？
就算他是储君，却也不能什么事都去掺和一下啊！
此问失策！当真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