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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篇 重爱

    倾水然回到倾府,莫名有些失落,失落之后便是一如既往清醒如初。

    小厮周媛看到他这副样子,有些心痛,却不敢表述出来。

    “周媛,沐浴更衣……”倾水然撇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先沐浴,后更衣。”他提醒道,一字一句,似乎竟然要溅出血来,从口齿之间,那份哀愁愁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渐渐渗透进骨髓,从那指间溢出,蔓延雾气,苦遍了整片屋室。

    那一刻,周媛看到了不一样的水然公子,从前的他,从来没有在眉间酝酿出那番神色,如今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如此感慨。

    他闭眸垂睫,眸子里一湾水月,掠过一丝清浅。下一秒,便恢复原样。

    尚余疏影照晴空清浅。瞰沧波赏月梧园,恨广寒宫树,晓风摇落。莓砌扫珠尘,空肠断、熏炉烬销残萼。殿秋尚有馀花,锁烟窗云幄。新雁又、无端送人江上,短亭初泊。

    篱角。梦依约。人一笑、惺忪翠袖薄。悠然醉魂唤醒,幽丛畔、凄香雾雨漠漠。晚吹乍颤秋声,早屏空金雀。明朝想,犹有数点蜂黄,伴我斟酌。

    一停一落,一呼一出,于水浴中饮酒,壶酒难销醉心头,感慨万千,挟裹西风释重负,窗棂上弦月,却不晓,重负何来,只身独神,拖拽不前。

    双臂沉重,心羸如磐石,一击仿若即碎,强自取折,如那青花龙穿纹带盖梅瓶,直起直落的光釉华彩。这一切,都隐埋于倾水然的心中,除他之外,别人悄然不觉。

    饮酌一番诗词,水雾鬟湿,一切尽是镜花水月,空洞之物!他现在才恍然大悟,若有所虑……

    “周媛给我弄些吃的来。”沐浴更衣完毕,第一缕曙光照了进来,他才知道这是白日,而刚才吟诵默念的诗词呢?

    “哼,嘻嘻。”他轻笑一声,此时此幕此景的倾二公子一往如初,紧接着闭眸一下,锁住了万千秋水,然后拖袂而去了,风款款吹拂着廊间的花草,盖一物一属悉鞭罢了。笑意浅浅,白衣坠地,流星飞瀑,下降凡尘。

    来到厨房,这时无双正做着吃的呢!

    他刚踏进去鞋履,就撞了个正着,直直撞在她的身上,而无双索性借机扑到他的怀里身体前倾,如愿落幕。那双纤纤玉手轻搭在他胸脯之上,闻其声,屏其息,心跳一个劲儿……撞着,似若要像丰腴雪白的白兔一样撞出了怀来,可那股热流抑制着,不让任何人察觉,在内心缓缓汩汩的流淌。第一次,有生以来,她尝到了男人胸怀的宽大与温暖,那比金钱与名利带来的短暂的或长期的幸福要珍贵的多了,人情最为可贵,可身为奴仆她哪能达到那种渴望的地步。

    他笑意渐失,不知为何。眸子闭了住,如同那薄唇抿了紧……也如同那眉峰高耸之处的一缕皱纹的潜伏。

    松开手的那一刹那,一丝温暖也如灰烬一般暗浊无光了,明明换做以前,他对这种“调戏”皆以为然了,自认为简单而可行,事后没留下任何烦恼和负担而今,他却去想,这份温暖来自于何时何地,究竟出于何种心境何种目的。这份温暖独树一帜,似曾相识,与往常相似,却深藏于心地,挖掘不出,他想去深究,可细琢下去,终究无果。

    风流公子,今日,却也沦落到如此地步,为儿女

    情长所牵绊。想必是曾经的某一段被他当做的俗称“逢场作戏”的戏码,乘舟侧畔千帆过,其中一小段也未尝不是那一叶扁舟,顺流而下罢了。

    “停泊靠岸的始终不过缥缈虚无,尽然。”旁边,四少爷倾浩蓝意外点拨道,长了一岁,自然明事理不少,头脑里多了一份顾虑。几乎夙城所有的王公贵族都是在一夜之间长大的,而那时身为倾府最小的一员,自然要加入其队列当中。

    但是,四少爷不能说出口,他要时时隐瞒,这一切意图都是为了二哥哥好,对呀,谁叫……母亲逼迫他的呢。要不是他母亲教他这么做,他早就打算将这一切事实交代给哥哥了。他小嘴一嘟,便卷起桌案上的书离去了,只剩下厚厚的一沓,在书房的蒸晕中生根发芽。

    那时外面的栗子树,于旁视之,定睛一看,像白色毛毛虫一样,放眼一望,又像阵阵散落的繁星一般,纯洁美丽,以及那身后离不开他眼球的摇曳的竹枝,及不知名的花清雅而秀丽,独具一格,不沾染庸俗。

    “唉……”倾水然回转过身来,叹了一口气,那口气浅尝辄止,却郁闷于心,硬生生使得他深思良久。却没觉察到小公子的动静,依旧发木发呆,又凝望那院内的栗子树,参天蔽日,却脱光了绿衣。风吹动,吹不开一番思绪……那人,仿若雕塑,木头。

    明明不记得,还要遭受这么多罪。可正是由于不记得,才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在旁人看来,倾二公子不只是一下子收敛了手脚,归结其因准备静下心来打理倾府的诸多事务;还是因为玩累了这以往千奇百怪花样迭出的一招一式。殊不知,他竟是因为一件记不得的事情,而苦闷纠结于心,都没有额外的其他心思。

    他想道,定是他之前负了一个人,可他为什么要去追究那么多?他以前,花前月下,可不会追究这么多。

    可负了这个人,负了就是负了,可为什么事到如今他才怀念起,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苦闷郁结于心啊!排遣又无处排遣!安放得当!

    他进入卧室,刚从书房那里打道回府而归。周媛刚送点心过来,热乎乎的,热气腾腾冒着热气,在这初冬时节,格外暖人心。

    在这个时候,他有没有也想她呢?尽管他忘记了关于和她的一点一滴,可他终究还是记得的吧!某一天,他兴许会想起呢,万一……玄界法门有失灵的一次呢?叶风停胡思乱想着,可停留在脑子里的翻来覆去的想的毫无边际的东西终究是空想,还没拿出实际行动。现在的境况,都是她一手造成,怪不得任何人,不怪张一笑身为叛徒,或奸佞,也不怪许言灵和吴霜,更不怪……别人,要怪只能怪她自己,生错了人家,事与愿违,命该如此。

    身在朝野,心在汉,一番思绪莫名将叶风停带回到“仙境”之处……

    轩辕殿之中,墨夷晶教授叶风停飞鹰之法术即飞檐走壁之技巧与招式,套路。

    只见墨夷晶身着黑袍,上面绣满纹饰,呈阵型分布,如若不仔细探看的话,很可能以为那是普通的五胡羌族的一类衣服,上面有黑曜石般双眸的黑豹,有青花大蟒蛇,有蝴蝶嬉舞,有飞雀。叶风停疑惑地盯着她前来,再还没来得及看清之时,只见墨

    夷晶双脚腾空又落地而起,简直像一个神人,那眸子闪现的奇艺色彩随着一阵舞蹈而翩落惊鸿,里面布满奇奇怪怪的东西,立马抓住了叶风停的眼球,松懈下来,她才知晓那不过是幻境罢了。

    墨夷晶一步并做几步,轻快地跃步到她跟前,摊出一只手来,那手掌上是一只锦带,伸手于叶风停鼻孔前嗅了嗅,“阿嚏!”害得叶风停直直打了个喷嚏,“这是什么东西啊?”叶风停好奇地问。

    “当然是……不告诉你,总之,这是一种西域带来的迷药。”

    “能让人产生幻觉的呀!”叶风停惊叹道。

    墨夷晶一本正经道: “现在我传授你飞鹰之术……”这是叶风停头一次见她如此,只是一眼,便被她眼神的专注给抓住了眼球。

    “换做是别人,我才不这样子的呢!”转眼一瞬,墨夷晶又活蹦乱跳起来。

    “嗯。”叶风停下颌翘起一条完美的弧度,那是墨夷晶见她第一次笑在被倾二公子无情抛弃背离之后。

    那是轩辕殿的偏厅,屋甍之外,是连绵的风铃草,阳光照射进窗牖,独留只一人,叶风停双手撑地于殿上,殿上反映出她倒立于壁上的影子,倾水然悄然而立,停顿于此,他的驻足,回首,仿佛是炎炎夏日里的一抹清流,吹拂了这整片宫殿。他隔着窗牖一层,侧耳倾听……

    叶风停突然意识到什么,因为四周寂然,变得鸦雀无声,更加的沉寂……不会是外面有人察觉了吧!

    她继续佯装训练,那是习得飞鹰之术的必经之径,错骨分身。

    当倾水然逐渐耳朵贴近窗镂纸时,一道亮光从房间倒灌而出,风呼呼吹了进来,叶风停撑手撑开了殿门,凝望着他,闭唇不闻。

    “倾水然,你在这儿干嘛?”她一丝愠怒。

    “没干嘛,就是看一眼。”倾水然愣了一下,随后退后一步,似若要给她让道。

    “那……可以走了。”叶风停直视他的目光。

    “嗯。”倾水然反应慢了半拍。

    叶风停将手臂从木门上滑落而下,远远地看着他背身而去的背影,那一刻,她佯装冷漠,却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紫红色的透明衣衫,与外面的风铃草交相辉映,紧接着一步,她又锁门进入空无一人的偏厅训练了。

    剩下的只是孤寂,冷冷的,也暖暖的。

    在以后的每一个类似这样一幕的瞬间,他没有踏进来,她也没有拆穿,仅仅是如此,便足够支撑起她的信念,不去往深刻的去想,也不去试探,静静地候在原地。

    墨夷晶捎了一壶酒过来,叶风停启齿道:“你来了!”

    “嗯。”墨夷晶说,应了声。

    紧接着,叶风停拿了过来就直接灌进了喉咙,火辣辣,害得嗓子眼够呛,她的眼泪也“呛”了出来,心里面的苦,委屈,说不出来。

    墨夷晶看着她这副难受的模样,无法感同身受,也更加不知从何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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