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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3章 仕女宫灯

    开在巷子口的包子铺,门口挂着布幡,蓝底儿镶着红边儿的,即便是不认得字的,离得老远就能瞧见。

    包子铺平素和面馅料都是有数的,此番遇到了这般豪横的张媒婆,那包子竟是很快就卖完了。

    天色渐暗,当张媒婆提着最后一笼屉的包子离开包子铺的时候,那卖包子的汉子面上堆着笑,口中说着讨巧话,恨不能把张媒婆当做财神供起来。

    张媒婆提着包子走到巷子口,那小郎君神色悠闲,正看着一旁的小乞丐吃包子。

    那小乞丐先前是蹲坐在地上的,此番正靠墙吃包子,他举着包子,先咬下一口,约莫有整个包子的十分之一,而后便仔细的咀嚼起来,一口两口,三口四口,那包子在口中嚼了二三十次,这才慢吞吞的咽了下去。

    “小郎君,包子买回来了。”张媒婆看了看小乞丐撑得圆滚滚的肚子,口中又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去找大姑娘罢。”

    小郎君看了看天色,又低头看着小乞丐,口中不急不缓道:“这小子饿了几日了,此番离开,小爷实在于心不忍,且等他吃完了包子再说。”

    小乞丐一直支楞着耳朵听着两人说话,此番听到这话,便似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只苦着脸,又垂头丧气又艰难的吃起包子来。

    张媒婆看了一眼,便又说道:“小郎君合着是做好事,不若把这包子分给附近的乞丐,如此也算是好事一桩。”

    “做好事?”小郎君眉毛一挑,“小爷此番不正是在做好事?”

    天色渐渐暗淡,屋檐飞角的轮廓变得深了,猛地一瞧,像是扭曲的鬼怪。

    黄丫头坐在后院,木木的坐着,膝上放着件儿小衣裳,眼看天色越来越黑,突地前头传来一丝动静,她便急急的起了身,膝上的小衣裳滑落在地上,她竟是也没有察觉到。

    月亮门处,二郎的身影立在暗处,他身量瘦长,此番夜里头瞧着,竟是比寻常更为清瘦,于夜色之中,又带着几分落寞。

    黄丫头定定的看着,面上不由落下泪来,眼前虽然模糊,二郎的身影反倒是清晰起来。

    他缓缓的走了过来,立在黄丫头面前,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打量黄丫头的神色,他后来开了口,“黄丫头,你且收好这个。”

    黄丫头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只伸手去接,却是个沉甸甸的小包袱,她打开一角,伸手去摸,那包袱里竟是放着十几枚银锭子。

    “郎君这是……”黄丫头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只更咽道:“好端端的为什么给奴婢银子?”

    “我以后便要成亲了,你在此处也不方便。”二郎沉声道:“我已经给庄子上的掌事说过了,你明日便去罢。”

    黄丫头心神俱乱,只把那包袱扔到二郎身上,口中仓皇道:“奴婢不去,奴婢哪儿都不去,二郎凭什么让奴婢去庄子里,奴婢又没有犯错,奴婢哪儿都不去。”

    二郎沉默了一会儿,他面对着出黄丫头站着,目光似是在黄丫头身上,他终于开口道:“你莫要闹了,你此番也该明白,此事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黄丫头眼泪滚落,看不清天色,也看不清二郎,她眼中如今只有悲伤绝望,她压抑不住悲伤,只口中哭道:“二郎如此绝情……先前如何不这般绝情……若是当初二郎如此绝情……奴婢又何至于闹到这般地步?”

    她口中说着,面上泪珠滚落,秋日时节,便是泪珠都是冷的,她也不拿帕子擦拭,只任由泪珠滚落,口中不停质问道:“二郎早知如此……又何必坏了奴婢的身子……奴婢原也是清清白白的身子……此番二郎只把奴婢打发到庄子里……只图着眼前清净……你怎地不想想奴婢后半辈子该如何过活?”

    “还有奴婢肚子里的小郎君……”黄丫头抚着肚子,声音透着绝望,“奴婢倒是守在庄子上过一辈子,这孩子又该怎么办?他可是二郎嫡亲的孩子。”

    天色由暗淡到昏暗再到黑漆漆的,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白日里天色虽好,夜里头却是乌黑一片,竟然星月全无。

    院子里点着灯笼,挂在廊下,宫灯仕女,夜风一起,美人儿身姿摇曳,似是活了一般。

    宫灯点亮了廊下,廊下有光,影影绰绰照在青石板上,那厚重的青石板上就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轻软。

    正房门里头守着的米儿,身上也换上了厚实的秋裳,只头上的银簪子点亮了这一身的土色。

    正房窗棂上方才换了糊窗的宣纸,宣纸上映出六娘子的身影,她立在窗前,腰肢纤细,似是在瞧什么东西。

    突地,秋风送来了一声欢笑声,米儿的视线便转到了厢房,厢房里亮堂堂的,光线比之正房明亮许多。

    辛姨娘的声音又尖又细,又似是浸了蜜糖,她的笑声透过厢房传了出来,热闹了夜,凉了米儿的心。

    一声叹息,随风而去,这偌大的府院,又光亮之处,自然也有暗淡之地。

    元阳姑娘坐在屋中,面前的案几上亮着油灯,油灯的光亮照在碗碟上,那碗碟上描着的蝶戏牡丹便鲜亮了起来。

    四样瓷盘,一样珍珠玉丸,一样红烧贞菜,一样鱼脍,另有一样小菜,绿油油的小菜切成碎米大小,也瞧不出究竟是个什么菜肴。

    元阳姑娘拿起筷子去夹那小菜,伸手一夹,竟夹出个硬邦邦的东西,她举着筷子就着灯下一瞧,竟是个炸的黑漆漆的核桃。

    元阳姑娘随手把那核桃扔在案几上,核桃转了几转,顺着案几边缘落地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又“轱辘”着到了案几底下。

    “姑娘,这厨下的婆子惯会看人下菜碟,此番咱们若是再不吭声,还不知道那些个婆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伺候元阳姑娘的丫头,很有几分颜色,她站在元阳姑娘身后,语气很是愤愤不平,“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奴婢实在看不下去,若非那厨下锁了门,奴婢这就要去同她们讨个公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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