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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梅落残雪

    夕辉向暖,残雪簌簌。

    冷风摇曳着兴隆南路胡同的梧桐树。

    无数车辙碾压后街道,细碎的树枝与零乱的脚印交叠着。

    祝云鹏的小汽车从胡同尽头驶了过来。

    车方要停下,祝云鹏在车看到了于芷山的汽车停下了纳兰宅邸的大门口,他连忙对给自己的司机钟三克说:“快速开过去,不要减速。”

    原来,万年里67号院中的十二个小弟兄经过在地方警察学校的受训后,秦无用和金铭成被敌人杀害,余下的十个小弟兄,除把龙四海和陈允先留在骆霜晨身边,其他的都以普通职员身份打入了伪满几大要害部门,当时,是纳兰担心祝云鹏一人与关东军司令部的人周旋,没有更好的助手,就把钟三克安排在了祝云鹏身边,而且钟三克与祝云鹏有共同的独门绝技,就是耍飞刀。

    “祝叔,怎么了?三爷不是要你速来这里么?为什么不进去了?”钟三克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今天是小年,正常以老于的脾气他不可能出来的,你看他的车门口处雪地上有那么多脚印,除了司机没有下车,至少有三个人到了这里,我贸然进去,要是有外人问起来就麻烦了,我也知道程恭年的伤很重,如果是正常的伤他就会直接到医院,不会这么急要我到家中了。你继续往前开,我们再想办法吧。”祝云鹏不由得把大衣的毛领立了起来。

    “祝叔,我在三爷家住了四年多,我知道,染秋楼后面有个小门,要不,我陪您从那里偷偷进去?三爷的习惯,接待客人一般都在望月楼,不会让客人去别处的。”

    “你小子精明,就这样,你把车开出胡同,绕过去,到北面的那条胡同,想法进去,我们从那里进去,再晚了,怕程少爷小命都没了,你陆哥回来不得骂死才怪呢。”

    “祝叔,前面向左拐过去开一段距离就是电信电话株式会社,那里有电话,我记得听雨楼书房的电话号码,程少爷应该就安置在那里,我给云秋婶打电话,让她到小门处给我们开门接应下,这样就不会打扰前面的那些人了。”钟三克总是这样细心地处理问题。

    “好——尽快,我已经让丰臣加奈子在医院拖了一个时辰了,很明显她的病不是我这个外科医生能解决的,她就一个劲儿缠着我,这样分析起来,可能程少爷和三爷遇刺一定和丰臣有关,看来老于来到这里除了萧子兰,还有丰臣安排来的人,这是摸动静来了。我们要小心。我进去后,你把车开得远的地方等我。”

    “好咧,您放心吧。祝叔,敲门两长一短,我和三婶约好的。”

    汽车开得很快,到了满洲电信电话株式会社门前的话务所门前,钟三克下车去打电话,片刻,就回来了,而后车子开到了纳兰宅院后身的胡同里,胡同里无人也无车。

    祝云鹏下车后,背着药箱径向院墙西北方的黑漆小铁门走去,他躬着身子先听了听,里面没有异常,就用手指敲了三声铁门,两长一短,里面没有声单,他试着推了一下门,门是虚掩着的,开了,他不敢怠慢,闪身进去。

    毕竟此时,天还没有黑,祝云鹏以医生的敏感和嗅觉,他嗅到了血腥味道,而且很浓烈,顿时他感觉气氛不对,他仔细看着周围,低声叫道:“云秋嫂子——”

    猛然,在小门左侧小偏厦门口,一只雪白的染着血迹的手颤抖着伸出来。

    祝云鹏快步跑了过去,他放下药箱,推开偏厦的木门,只见面色苍白的钮云秋倒在血泊之中,她匍匐着,尽力去抓住祝云鹏的手。

    “嫂子?你……你怎么了?”祝云鹏意识到出大事了,瞳仁充血,脑袋发胀,他跪在了地上抱住了钮云秋。

    “……兄弟,有……有坏人,我……我……不行了,你……你和寒生……照顾好……甫年……”显然钮云秋攒着最后的气力在等祝云鹏。

    “嫂子,你……你这是谁把你给害了?谁呀?”祝云鹏悲情难以抑制,他也顾不得许多了,紧紧地抱着、椅着钮云秋。

    钮云秋的胸口汩汩地冒着鲜血,她慢慢地闭上了眼,口中呢喃着:“三……角……眼,黑……黑痣……”

    就在她白皙的手从祝云鹏怀里垂下的一刹那,祝云鹏如遭五雷轰顶一般,这可怎么办?喊人?不行!马上抱着她去医院?来不及了,没有用了,这可怎么办?

    正在犹豫不定的时候,身后有人大叫一声:“你——什么人?你在做什么?”

    祝云鹏来不及多想,只知此事不能让前院的人知道,他略回转身子,一看,正是管家来福站在身后。

    “哦,我说老爷等你你不来,敢情你从后门来的,你还杀死了夫人!亏我们老爷把你当朋友,姓祝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来人啊——夫人——”

    祝云鹏此时已是哀伤不已,潜意识告诉他不能让前院的人知道眼前发生的事,他来不及多想,甩手就飞出一刀,直插进了来福的咽喉,来福抬起了右臂,指着祝云鹏,口吐鲜血,倒在了偏厦的门外的雪地之中。

    祝云鹏把刀飞出之后,心想坏了,再是高手,都有乱了方寸的时候,我,我杀他做什么,这以后可怎么和纳兰解释呢,顾不得那么多了,此时更不能走了,撑着吧,走一步看一步吧。想到这里,他顾不上自己身上的血迹斑斑了,他先把钮云秋的尸体放下,转过身来把来福的尸体抱进了偏厦里,用几个积着灰尘的麻袋盖上,而后挎起药箱的背带,又抱起了钮云秋的尸体向几棵石榴树掩映的听雨楼垂花门走去,他走过的地方,钮云秋的鲜血滴在雪地上,像绽放的梅花的花瓣散落下来。

    祝云鹏心情沉重地抱着体温残存的钮云秋的尸体上了听雨楼里阴暗的楼梯,仿佛自己在走向暗黑的地狱,他想快步走上楼,可是他感觉脚上像是缀着铅块一样,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明明知道楼里程恭年也在等他救治,此时复杂的心绪让他无所适从。

    “吱呀——”二楼书房的门打开了,卢颂绵惊恐地站在门口,她整个人都懵了:“祝大夫——这——这——这是怎么了?我三嫂——啊?”

    “你在?丫头——快快帮忙——别声张——”祝云鹏毕竟年纪和阅历让他能稳妥面对眼前的问题。

    “谁呀——我三嫂——啊——”卢颂绵顿时感觉思维混乱,惊恐交加,她本能地颤抖着推开了书房对面的房间的门,用眼神示意祝云鹏一下。

    就这样,二人手忙脚乱地把钮云秋的尸体安放在床上。

    “祝大夫,我三嫂才出去多长时间,就这样?”卢颂绵感觉这个平时待自己如女儿一样的人突然变成了这样,毫无表情,气息全无,鲜血染红了她的躯体,“嫂子——嫂子——你醒醒啊——”

    “孩子呀,事发突然,你帮她换下衣服吧……”

    “你是谁?你是大夫,你救救她呀——求求你了——是谁杀了她呀——”卢颂绵终究是没忍住,瘫坐在地上,拉着钮云秋的手,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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