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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竭尽所能,只为寻找一个答案

    阿音出生在6月23号。

    跟母亲楚墨真一样,都是巨蟹座。

    那天,医生问苏大哥,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问他要不要亲自剪脐带。苏大哥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知道,剪脐带这种事情,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巨大的冲击,纵使是苏大哥这样在他眼里近乎完美近乎神一般存在的男人。

    他提醒他,要是不晕血,可以去试试。

    他知道,刚出生的婴儿,其实浑身是血,那场面并不好看。所以大嫂才要求先剪断了,她只是不希望苏大哥看到那样的画面。

    他能理解。

    也是一个阴冷的冬天,他印象格外深刻。

    阿富汗喀布尔的冬天。

    他当年才20岁,入伍刚一年,跟着部队去阿富汗执行任务,还不是特种兵,也不是狙击手,只是一枚新兵,稚嫩、莽撞、懵懂。他最好的搭档名叫罗轩,是个中德混血儿,从小在慕尼黑长大,却是华籍,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他们就是在那一次任务中熟识的。

    是在一次,跟任务无关紧要的事件中,熟识的。

    那天,零下20℃。

    罗轩冲进军营,扯着嗓子大喊:

    “有个普什图人,倒在马路上要生了!”

    普什图,阿富汗人口最多的民族,他了解一些,还没来得及消化他后面半句话的信息量,他冲上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小孟,快跟我帮忙去,那个孕妇羊水破了,情况危急,只能在马路上生了,咱们都穿着军装,替她接生,没人敢打她主意!”

    阿富汗常年战乱,一个孕妇倒在街边,无疑是危机重重。

    “你会接生?!”

    “不会……但是懂一些,我外婆曾经就是妇产科的护士!”

    “是不是该找个接生婆?”

    “语言不通啊,也来不及了!赶紧的,跟我帮忙去!”

    “你大爷的!”

    他骂骂咧咧跟着去了,到了才知,正巧有接生婆路过,婴儿已经出生了,接生婆却怕惹事上身,将精疲力竭的孕妇和刚出生脐带还没剪断的孩子扔在酷寒里,自己跑了。

    “我擦他大爷的,这也行?!”

    他气得大骂,赶紧脱下自己的军大衣,将奄奄一息的孕妇和她双腿间已经冻得发紫的婴儿盖上。

    “刚出生的孩子,这样会冻死吧?”

    罗轩却一把掀开大衣,“你这样会闷死他,听我说,这个孕妇是没救了,失血过多,咱们也无能为力,但是这个孩子还有救,他还活着,你不是爱剪纸么,平时没事老看你一个人剪纸玩,神经兮兮的——剪刀你带着吧,赶紧把脐带剪断了,咱们把孩子先抱到军营去,不然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冻死。”

    他举着大衣,为了给婴儿御寒,又不至于闷死他。

    孟皓尘已冻得瑟瑟发抖,鼻头通红。

    “剪刀,我确实带着,可是——”

    他哆哆嗦嗦掏出腰间别着的剪刀,手指僵硬。

    “可是什么!赶紧剪啊!”

    “从、从哪剪啊?!这么长,我擦他大爷的,冻死我了!”

    “从这。”

    罗轩腾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个位置,他战战巍巍伸出剪刀,一刀正要剪下去,只听一旁罗轩倒抽了口冷气,“不行,我晕血,这种情况下,晕的不行,实在看不了这场面,小孟,就交给你了。”

    “你大爷的。”

    “咔嚓”一声,脐带剪断了。

    与他平时剪纸截然不同的触感。

    纸张薄弱,剪刀剪上去,是窸窸窣窣的声响,握住剪刀的手是没有任何异样感觉的,脐带却不一样。

    脐带被剪断,是一声闷响。

    锋利而又浑浊的一声闷响。

    他的手冻得僵硬无比,却还是感受到那一霎间巨大的冲击力,直击内心深处。随着这“咔嚓”一声,一个婴儿与他母亲唯一的纽带便断了。

    临走他才注意到,那是一条偏僻幽暗的胡同。

    在一个日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在一团刺骨的严寒里,他的妈妈,失血过多,难产而死。

    就像罗轩说的,对此,他们无能为力。那个长舌的接生婆四处传言,说她是一个寡妇,这个孩子,是个孽种,一个私生子。

    对此,他们并不关心。

    他们关心的是,那个孩子,活了下来。

    在他们的努力下,成功活了下来。

    后来,他问过罗轩,当时为什么单独叫他去帮忙,军营里分明有别人在,是不是因为他酷爱剪纸,他叫上他,是需要他的剪刀。

    罗轩神秘地笑了笑,没有作答。

    他长有一头茂密的棕色卷发,很喜感的自来卷,五官却很硬朗,典型的欧洲人轮廓,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却漆黑而明亮。

    琉璃般无暇的漆黑。

    他眼角的笑意里,却又裹挟着忧郁。

    他想,这份忧郁,来源于他自身的身世。

    他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会叫上他。

    可是他知道,他为什么会决定帮助那个孕妇,或许是使命感,或许是正义感,他没办法对一个倒在街边的孕妇见死不救。又或许,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因为他也是一个私生子,他的母亲,当初也是为了生他,难产而死。

    他的父亲,德国有名的富商,却始终不愿承认他。

    或许是因为他理应不被承认。

    又或许,只因他害死了他心爱的情妇。

    就是那一次阿富汗之行,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事,并非刨根问底就可以,因为刨到底压根也没有答案,所谓真理,所谓真相,往往包裹在虚假之间,拨开层层迷雾,寻到的有可能是真理,也有可能是另一团迷雾,另一个谎言。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仍然竭尽所能,拼尽全力,偏执地要去寻找一个答案。

    有些答案会迟到。

    有些当即就会明了。

    他当时唯一可以断定的一件事就是,他为何会与罗轩一见如故。

    是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私生子。

    “呜哇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有时真要命。

    他在5201,都能听到对门阿音的啼哭声。可哭声不论多么嘹亮,不会持续太长,因为他的父母,听到哭声会立马过去哄他。

    他羡慕阿音。

    他羡慕所有这些名正言顺降生的孩子。

    所以他同情阿轩。

    他同情那个由他们亲手救活的男婴。

    他至今没有名字,他和阿轩私底下叫他彩阳,只愿他将来的生活,能阳光灿烂,即便他们都知道,这是天方夜谭。

    他出生第一百天,他们随部队离开了阿富汗。

    临走,他们将他送到了恤孤院。

    如果他还活着,还好好地活着——

    如今,已经快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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