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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却说韩维勉强保持住镇静,随着人到了‘荣寿堂’。

    他恭恭敬敬地给上面请安, 一抬头冷不防见着永宁侯端坐饮茶, 一时不由咽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结结巴巴地道:“父亲, 孩儿不知父亲回府,不曾迎接还请父亲见谅!”

    永宁侯淡漠道:“无妨,你的孝顺我知道,不在这些小事上!”

    他垂眸打量堂下的长子, 慢慢道:“你的事我听说了, 如今已经查明了这一切是背后有人指使, 你不过是无辜中计, 叫你来是跟你说一声。另外,想想听听你的想法,你认为该如何处理此事为好?”

    韩维握紧了手,垂头道:“,孩儿,孩儿没有什么想法, 但凭长辈做主, 孩儿没有意见!”

    永宁侯轻笑了下:“哦, 你也不问是什么人?”

    韩维迟疑了会, 道:“那敢问父亲, 那背后指使者是什么人?”

    永宁侯饮茶不语。

    老夫人忍不住招了他近前,厌恶地道:“是齐王府的小郡主。你再想不到,一个小姑娘家会做出这种事!”

    韩维失声道:“真的是她?”

    永宁侯扫了他一眼:“怎么, 你很惊讶?”

    “不,不"儿只是万万没想到。她,她和妹妹玩得挺好的,实在不像会做出这种事来的人!”韩维紧张地辩解。

    老夫人怜惜地看了他一眼,温声道:“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孝子家见识浅,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好在你弟弟抓到人,才拷问出真相。不然一旦你真的娶了她,招了这么个人进来,那可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话里庆幸不已,“就是你妹妹以后再也不许跟她来往了,没得平白带坏了名声!”对小郡主很是鄙薄不屑。

    韩维嘴唇动了动,只觉得老夫人的话像针扎在心上,每一句都藏着深意,好像被轻蔑鄙视的人是自己一样,脸上火烧般发烫。

    他不由得瑟缩了了,心下怀疑韩缜是否说了什么,但又不敢问。

    老侯爷拍案道:“好了,事情既然说清楚了,那就上齐王府讲个明白。这门亲不算数,侯府是不会认的!”

    永宁侯脸上的神情是不置可否,相比老侯爷的义愤填膺,他的反应则是太平淡了。

    他淡淡地道:“世子说呢,你也赞同取消婚事吗?还是,你有其他的想法,尽管说出来,府里也不是不能斟酌!”

    韩维垂下的手捏了捏衣摆,只觉得嘴唇发干,半晌道:“儿子,儿子没意见!”他硬起心肠道,“小郡主如此行事不堪,岂能嫁入永宁侯府,儿子是不会娶她的!”

    韩维只觉得嘴里发苦,可是他真的没有勇气当着大家的面承认他和小郡主私定终身,一想到要面对长辈愤怒失望的眼神,还有会彻底失去父亲的欢心,他的心里只想逃避。现在他是真的后悔当初经不住诱惑接受了小郡主的告白,还为此沉迷,只恨时间不能回到当初。

    他现在只期望着小郡主能忍住了不说,毕竟事情是她擅自瞒着他做下的,做出这种事难道不该抱歉羞愧吗?先安安生生的过了这关,以后,以后的事再找机会说吧!

    老夫人赞同点头:“就是这么说。”

    永宁侯轻笑出声,眼神扫过自己的儿子,凝声道:“你要知道,一旦我们府里拒婚,即使瞒得再好,小郡主的名声也算是彻底毁了。即使她是亲王之女,下场也绝不会好。你,可真能忍心?”他话里的意思意味深长。

    韩维听得脸色发白,吓得一下子就跪倒在地,连声道:“儿子不敢。儿子跟小郡主素无往来,又被算计救人,哪有什么忍心不忍心的?父亲只管便宜行事,儿子无不遵从。”

    他怀疑永宁侯是在试探他,说不准是韩缜在父亲身边嘀咕了什么,哪里敢认?

    老侯爷皱了皱眉,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直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

    在老侯爷的眼中,韩缜一心沉迷读书,向往圣贤之道,平时为人清高自傲。虽然他平时很是看不上眼,但也相信他绝不会做出什么有违道德伦理的事。

    这次虽然是阴谋,但是韩维在其中的表现还是让他满意的,到底是侯府的子孙,关键时刻有担当有仁义之心。让他刮目相看,觉得以往是他自己太苛求了。

    如今见好好的孙子吓成这样,他虽然觉得怪异,还是不满地责怪了儿子:“好好说话!”又说韩维,“站起来,像什么样子,他是你老子还能吃了你不成!”

    永宁侯低头整理着衣袖不语,而韩维则是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脑门上一层虚汗。

    老侯爷又斥韩重道:“对这样女子有什么不忍心的?你以为世子是你啊,见着美色就走不动道,你看看你院里摆了多少美人了?”

    永宁侯哑然,摸摸鼻子讪笑。老侯爷这话就言重了,他是喜欢形形色色的美人,也爱将她们置于掌中欣赏摆玩,新鲜的也会得他一时宠。但是她们再美于他也只是玩物,如房中的摆件,路边争奇斗艳的鲜花,无足轻重!

    他轻咳了一声道:“父亲,说正事呢!”

    老侯爷冷哼了声,一拍桌案道:“我看没什么可说的!事不宜迟,还是我马上去齐王府一趟把话说清楚,免得他以为我们认下此事成定局了!”

    永宁侯拦了一拦,道:“父亲何必着急。既然儿子在,哪能劳烦你出面,要去自然是我去。世子,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有何异议?”

    他问得郑重,场面一下子有些凝重。

    老夫人到底是女子心细些,况且前半生都浸淫后宅,对男女私情阴私多少有些了解。她仔细打量了下韩维的神色,心里一‘咯噔’冒出来了个想法。

    她指着韩维道:“你说实话,难不成你和小郡主有私,所谓的英雄救美就是你俩搞出来拿来哄骗世人,好让你们成就好事的?”

    韩维‘噗通’一声跪下,喊冤强辩道:“祖母,绝没有此事,孙儿对此事是真的不知情,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他矢口否认道。

    老夫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当真,你可不许瞒着人!”

    韩维坚持:“祖母,我不知道是不是六弟在你们面前说了什么。但是孙儿真的没有做过这事!”却绝口不提有无私情之事。

    老侯爷惊疑不定。老夫人则是看了永宁侯一眼,儿子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形态。

    这可是关乎家风门楣的事,自然要郑重。而且,如果真的有私情,老侯爷就这么上门质问,反倒陷于被动,焉知齐王府知不知情呢?

    “你六弟并未在我们面前提过任何事。”老夫人还是解释了一句。先前是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现下有了怀疑,就觉得处处不对劲。

    她沉下心思索,要想知道真相如何,那从主子身边的下人查问是最快的。特别是心腹亲近,主子有什么蛛丝马迹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抑或者他们还帮着隐瞒!

    但韩维到底是世子之尊,是下一任侯府继承人,本身身份又敏感。冒然动他身边的人,难免引起府中动荡猜测!万一真的冤枉了他,不是生出嫌隙吗?

    老夫人迟疑不定,而永宁侯则没有那么多顾忌,不过他毫无兴致亲自插手。淡淡道:“既然如此,父亲看着查问一下吧,不好冤枉了他!”他眼神一闪,幽幽道,“还有他妹妹,他们兄妹一心手足情深,总该知道些什么的吧!”

    老夫人再想起韩敏兰时常应小郡主之邀出门,而韩维往往承担起护送之责,脸不由黑了大半,心下已经有了几分确信。

    永宁侯站起身道:“我这就去齐王府吧!”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韩维扑上去抱着永宁侯的腿泣道:“父亲,你信我!我是真的没有做出这样的事,儿子不敢啊!”他只能哀求期望打动永宁侯。

    永宁侯垂首看他,唇角微抿,淡淡敷衍道:“好,你说了,我信。现在让开!”

    在韩维闻言怔楞中,永宁侯出门而去,冷冽的空气灌进了房门。

    老侯爷一直闷声不语,他不想相信韩维会如此不顾侯府的利益,做出这种事来,他们眼里还有永宁侯府的存在吗?

    门外,韩缜无聊的踢着地上的石子,见着永宁侯忙迎了上去。

    永宁侯没有停步,直接掠过他向往走去,嘴里道:“把那俩人带上,我去一趟齐王府!”

    韩缜吩咐甲四下去提人,转头见永宁侯已经走出老远了,他耸了耸肩。嫌追着跑的姿势难看,他也不急,只喊了声道:“父亲走慢点,等等我行不!”

    永宁侯闻声,果然停下了脚步,耐心地等着韩缜走过来。

    等他到了身边才重新迈步,而且速度也慢了下来,让韩缜能跟得上。

    韩缜望了永宁侯一眼,问道:“父亲这样没有关系吗?”他们都心知肚明,齐王府既然有心谋算,韩维又入了觳,这桩亲事没有那么容易摆脱。

    到头来,还是要和齐王府扯上关系!本来有了齐王府算计在前的人证,他们可以从容应对,现在却是扯不清了。

    永宁侯望着前方,眼神幽深道:“你要明白,只要拥有强大的实力,任何的障碍都不成障碍,都可以轻松被碾碎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永宁侯迷信绝对的实力,只要自己强大到了令敌人也恐惧的地步,那就可以横扫世间的一切,无所顾忌。

    所以他一直不懈地追究强壮己身的实力,从没停下!

    韩缜眨了眨眼,这是说老爹实力够强了,就是和齐王府联姻也不放在心上的意思?

    韩缜看着永宁侯上马,亲卫随随便便的将那两个王府护卫绑着马上,他们被折磨得不轻,奄奄一息的样子。

    永宁侯注意到他的目光,道:“你抓到的人还是有用的,要不然岂不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他嗤笑,眼里有着冷意,关键帮着欺骗的还有自家人的一份。

    韩缜无语,这时说什么也不好,只好招手道:“父亲快去快还,不要碰上下雪了!”

    略一点头,永宁侯策马而去。

    齐王府似乎早得到了消息,在韩重带着人上门时丝毫不觉得意外,对被绑着人的狼狈只作看不见,客气地恭迎进府。

    齐王在书房等候,见着韩重忙起身相迎,爽朗笑道:“韩将军到来,本王有失远迎,莫怪莫怪!”

    韩重淡淡一笑道:“王爷客气了,末将不敢当。小儿捉了王爷府上的人,如今带过来也算是原物归还了!”

    齐王脸上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若无其事地请了韩重落座,等人奉上了茶,让人都退下。他才不急不慢地拿出几张信纸,从方桌上推到了韩重面前。

    韩重捡起其中的一张,漫不经心地看去。

    齐王这时神情才显出几分为难,苦笑道:“韩将军莫要误会本王,本王这也是才知晓此事。可恨本王生了个不争气的女儿,行事太过放肆。可事已至此也只有顺水推舟,悄悄掩盖下这场丑事才是正道,所以老侯爷来此议及亲事,本王才没有拒绝!”

    韩重只草草扫过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不过是韩维写给小郡主的情诗,笔迹俨然甚至还有名字落款,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所以齐王的意思是,不要以为我家欺骗了你,你看看自己的儿子都做出什么事吧!我愿意平心了结此事,而没有找上门去责问已经是大度了。你们并没有吃亏,所以为了我们俩府的颜面着想,还是平心静气地定了婚事才好。

    当然到底是什么回事,彼此双方都明白,只不过不到撕破脸的地步,才没有戳穿那层窗户纸。

    虽然韩重心中有所预料,可是真的看到韩维如此愚蠢的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也是无语!

    齐王眼中掠过一抹得意,随即道:“如果婚事不成,你我两家都皆受损。倒不如借了英雄救美的借口,成全了此事,将一场风波化于无形,外人也无从得知真相,我们俩府也免得落人笑话。这也是本王的无奈之举,就不知将军意下如何了?”

    韩重丢下信纸,不动声色道:“养子不肖,让王爷见笑了!”

    齐王露出和永宁侯同病相怜的神色,颇有感触地道:“小女也是管教不严,惭愧,惭愧啊!”

    韩重淡淡道:“不若我将犬子交由王爷处置,要打要杀绝无怨言!”什么名声面子,他真的没有这么看重,感情被算计了还指望着他感激不成?

    齐王面色一变,强笑道:“将军何出此言,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韩重道:“谁让他做出此事呢,理应赔罪,我不介意的。”

    齐王先前的得意不翼而飞,他本心还是希望面上一团和乐和永宁侯府结成亲家,好扰乱外面的视线,能顺便将永宁侯拉到自己一方就更好了。

    现在永宁侯不按常理出牌,他顿时尴尬了。软下声调道:“小女一片芳心都寄在令公子身上,真打杀了还不得哭死。我看还是顺势成亲的好,将军也无需如此动怒,事情还可以商量嘛!”

    韩重一晒道:“既然王爷如此相求,那也罢了,就看王爷的面子吧!”

    齐王暗暗运气,敢情他还得反过来替那小子求情了,真是晦气。

    “所以,你的意思?婚事,…….”齐王盯着他道。

    韩重一掀眉眼,平静道:“婚事订下,不日将遣媒人上门提亲!既然他们一双小儿女如此钟情彼此,我自然成全了他们” 齐王一怔,也不知他说的是不是反话。

    但是好歹韩重在婚事上松了口,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将军果然是爽快人,那本王就静候佳音了!”

    随即试探道:“将来小女嫁到侯府,若再有不守规矩者随侯府处置,本王绝不插手!”

    韩重唇角一弯,道:“王爷说笑了,小郡主嫁到侯府了,自然就是我们永宁侯府的人,只要她安份规矩,谁能随意罚她呢!”当然,前提是她会把自己当侯府的人,知晓什么是本份!

    这就是不会随意找借口灭杀小郡主了,只要小郡主不会行者踏错,永宁侯府还是会留她好好活着。

    齐王讪笑地道:“那是应当的。”

    他喝了一口茶,叹息道:“本王一直想和将军多亲近亲近,却不想在此机会下。还望将军千万不要误会了本王,这事本王也是被蒙在鼓里!”样子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永宁侯眸色加深,幽幽道:“其实王爷想什么,末将多少知晓一些。身为皇子有九五之想本是应当,不想做皇帝的皇子绝非好皇子!”话下意思就是知道你在算计什么,不用装。

    ‘噗’,齐王正含着的一口茶水顿时喷了出来,他想不到永宁侯竟然敢如此大胆直言不讳地说出来。

    忙放下茶杯,摆手道:“本王何德何能肖想皇位,绝不敢有如此非分之想,将军快住口!”他爹还活着呢,他就肖想他的椅子,还不等着被灭。

    明明这群皇子私下为了皇位闹得不可开交,面上却还是摆着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仿佛无动于衷似的。

    韩重低笑,戏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不仅是王爷,就是三皇子,七皇子哪敢不想着做皇帝?生为皇子,脚下万里江山俯首可拾,如果没有人君的野望,那才真是愧为皇子的身份了,也枉生在皇家一场了。”

    看韩重不像是说假的,齐王吁了口气眼里流露出赞同之色,但还是一脸正色道:“不敢如此说,本王非嫡非长,不敢妄想!”

    韩重捏着左手的袖子,漫不经心地道:“末将只是粗鄙武人,只要有兵可用有仗可打,其实无论哪位皇子上位都无所谓。”

    齐王的眼睛一亮,但随即韩重道:“可是让末将效忠的惟有帝王一人,自然是陛下相中谁,臣就遵从。不管是不是误会,没有陛下的命令,如果王爷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的话,怕是不能的!”

    齐王阴下脸,冷笑道:“那么说起来,父皇看中的人不是我,要不然你不会如此说。”他追着问道,“那是谁,是老三,还是老七?”

    韩重笑了下,抓起桌上的信纸,站起身道:“王爷就当末将放肆了,告辞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齐王也无心留客,匆匆送了韩重出府。

    当他回到书房时,早有幕僚等候在内。方才幕僚就等在隔壁,两边有机关,早把谈话听在耳里。

    齐王坐下道:“你说他说的可是真的。”

    幕僚迟疑道:“永宁侯应该没有必要骗我们,他说只忠于圣上一人,所以坚持保持中立,各不相帮。”

    齐王阴测测地道:“错了,还有父王选定之人,这才是他要帮的人!”

    幕僚道:“那皇上选中的人是谁?”

    齐王满脸晦气地道:“看他的意思,是老七无疑了!”

    幕僚大赞道:“王爷,看来这步棋没有走错。你看,如今不过初定下亲事,永宁侯就透露了圣上暗中看好之人,比起七皇子,无论如何还是王爷关系更近,想必他也是更乐意王爷你上位呢!”

    齐王沉着脸道:“可是他没有意思站在我一边。”

    幕僚沉吟:“那依王爷之见呢?”

    齐王眼里有暗光闪过:“那就让这个选中之人消失,只要父皇看中的人不在了,看他还能帮谁!”

    说着重重拍了下桌子道:“可恶,我到底哪里不如老七这个小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烦死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啊?大家看文愉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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