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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采花圣手

    万箭齐发刺破长空,就像暴雨被狂风吹斜了一样向我而来,我想,当初在悬崖之上云诚面对的应该也是这样的情形吧。我静静的闭上眼睛,认命了!

    没有利箭刺进皮肉的痛楚,只觉一道道冷风从耳边划过。我睁开眼睛,只见莫谦一手撑开花伞,一手挥舞长剑立于我的面前,见我回神,他冲我喊:“主上快走!”

    可那如雨点般密布的利箭却压得我抬不起头来,只得压低身形躲在莫谦身后。没大会,身后的软骄便被无数利箭扎得像个刺猬,随即应声碎裂。莫谦身上被箭头划出好几道口子,挥舞长剑的动作也略显迟疑。

    救下秦若安一家以后我没有选择立刻逃走,一来,我不放心我走以后顾正熙会不会立刻重新将他们送上法场。再者,顾正熙曾教过我:做事要讲究方法,还要合情、合理。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还会将自己处于被动,陷于危难。

    此次“朝露公主”回宫,城都人尽皆知。所以,我以为顾正熙会以秦若安一家性命胁迫我与他扮演一对父慈女孝的模样做给天下人看,待此事平息再另找机会置我死地。而我只要在他杀我之前离开便性命无忧。却没料到,此时的顾正熙早没了从前的谨慎小心,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在意这天下悠悠众口,却比想象中更加迫切的想要我死!

    “对不起!”我抱歉的对莫谦说:“这回可能要害死你了。”

    “别说死不死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定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毫毛!”被鲜血浸透的桃红衣衫更加妖艳,就如同此时的莫谦,周身笼罩着一层如朝霞般绚丽夺目的光彩,让人不自觉的忽略了天地间除他之外的所有一切。

    “你走吧!没有了我这个累赘,你一个人肯定能冲出去,何必在这为我陪葬!”他人如桃花灼灼夭艳,又如秋风倜傥洒脱,他的人生本该如云霞般绚丽多彩、如繁花姹紫嫣红。却被我连累,血染红袍命悬一线。这不是他该有的人生,他亦不必为了我而舍弃性命。

    “为主上陪葬,是属下的荣幸!”

    “若今日我必死无疑,那我也不用你陪葬,我要你为我报仇!”这个理由,足够充分让莫谦离开吧!

    “谁说主上必死无疑?”莫谦嘴角上场,望了望宫门口的方向对我道:“我们的援兵到了!”

    援兵?我顺着莫谦的目光望去,果然见一将士匆匆而来,对顾正熙耳语几句,顾正熙竟慌忙下令:“停止放箭!”

    莫谦长剑支撑着重伤的身体,对我微微笑道:“属下没骗主上吧!”

    我扶住他椅的身子,问:“是谁救了我们?”

    “北漠帝后!”说完,莫谦便体力不支,软软的靠在了我的身上。

    北漠帝后,呼延灼和慕羽!那日拒绝随呼延灼离开我便与他绝了往来,后来被顾正熙关进暗牢与慕羽的书信也断了。坊间相传北漠帝后相敬如宾,而天裕国太子顾天霸与朝露公主,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又被贬为庶民,下落不明。我以为他们会认定我已经死了,却不想,我那曾经因为阴错阳差而兵戈相见的恋人,还有我最好的朋友、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自己,他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远行中迷途的孤独身影,再苦再难再迷茫再疲惫也不会失去逃出困境的勇气。因为我知道,在远方,始终有一份牵挂为我存在。同时,就的喜悲忧乐,也牵动着他们的喜悲忧乐。

    我和莫谦被带到了露湑宫,除了门外那些手握刀剑的士兵,还有那些不怎么管用的伤药,偶尔嗖了的饭菜,倒也没人刻意为难我们。

    除了阮红芍!我“顾天霸”曾经的太子良媛,如今顾正熙的正宫皇后,我“朝露公主”曾经的皇嫂,今时的母后!更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知道我是顾天霸的人。

    阮红芍,她能从顾正顾对付太子的一枚小小棋子,做到如今的六宫之主,再令拥有众多子嗣的顾天霸立其幼子为储君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可见其心思城府绝非后宫那些以色侍君的庸脂俗粉所能及的。

    她深知顾正熙对我的深恶痛疾,也知道北漠的兵强马壮以及顾正熙对北漠的忌惮。所以,她绝不会愚蠢的直接取我性命,却也不会让我在她所掌管的后宫过得舒服自在。

    就像此时,一个小小的见礼,她就因为“忘了”唤我起身,让我在冰冷的雪地上跪了足足一个时辰。我膝盖冻到麻木失去知觉,她则坐在加了好几盆炭火的屋子里,悠闲的品茶吃点心。直到摆驾回宫,才“惊讶”的发现我还在外头跪着,这才“急忙”命我起身。而这中间有几回我试图“擅自起身”被几个粗壮宫人按到地上的经过,她则一概不闻、不问、不知。

    这类的事几乎每天都要演上一遍,除了罚跪,阮红芍还时不时“不留神”的将“御赐”、 “极贵重” 的发钗、耳环什么的掉进雪堆里,再“心急如焚”的“麻烦”我用手在雪里扒拉上半天,直到将地上的冻土都翻了个遍,她才“猛然”想起,那“珍贵”的物件,不是还好好的在她身上,就是她压根没带出来。阮红勺还“不小心”将我奉上的茶水打翻,每一回滚烫的茶水都“恰巧”沷到我身上,若只是烫到皮肤,起几个水泡用银针扎破便无大碍,可若是热水浸透了衣裳,那滚烫的温度会一直保存在厚重的棉衣里,一直灼烫着皮肤,那感觉就像是被关进了蒸笼,鲜活的皮肉被慢慢蒸灼至熟烂。

    莫谦足足昏迷了七日才终于转醒,为了不让他担心,我隐瞒了阮红芍为难我的事。莫谦晕晕沉沉,似乎也并未发现哪里不妥。

    并未发现哪里不妥?他可是莫谦,堂堂凤寻族左护法——莫谦!这所谓的不妥,在他清醒的那一刻便已然察觉。莫谦咽下林沐雨送到唇边的快要凉透的汤药,盘算着顾正熙和阮红芍得死多少回才够赎清今日迫害主上之事。

    眼看年关将至,本以为阮红芍每日忙着与宫中嫔妃争宠斗艳,与宫外命妇贵女设宴欢庆,不想,她来我这的次数反而比之前更加频繁。却渐渐不再为难与我,反而常捎带些人参、雪莲之类的珍贵补品来。

    阮红芍对我的态度忽然大变,我可不会天真的觉得这是顾正熙的交代,可具体是为何,我也猜不明白。直到那日,我看见她依偎在莫谦身旁,两人你侬我侬的模样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天下第一采花圣手,已经把手伸向了顾正熙心爱的这朵红芍药。

    莫谦这勾引女人特别是有夫之妇的臭毛补真是走哪带哪!也罢,不过是个心机叵测又水性杨花的女人,莫谦闲来无事拈来耍弄,并不伤大雅!至于顾正熙嘛……被莫谦戴了绿帽,只能怪他时运太差!试问莫谦出手这天下又有几个女子不甘心沦陷?

    莫谦放在阮红芍腰上的手僵了一下,林沐雨方才那欲言又止后释怀的无奈一笑,他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这甘心沦陷的天下女子,为何偏她除外!

    一日,我正望着窗外的雪梅发呆,莫谦过来为我披上斗篷又去关窗户,我伸手拦下他抓住支杆的手,却见他指尖沾了些许娇艳的红胭脂,或许是因为想到那是阮红芍身上的胭脂心里犯膈应,或许只是单纯不想沾到脏东西免得再去洗手,我不自觉的就把手缩了回来。

    林沐雨伸手去拿丝帕的动作让莫谦一阵懊悔,阮红芍将他传到寑宫纠缠半日,直到顾正熙的玉辇到了门口才慌忙放他从窗口离开。他急着回来看林沐雨,却忘了爱洁成癖的她,又如何不厌恶这一身污秽的他。

    “主上,属下方才得到消息,轩辕烈数月前在琼邑大败西越,西越皇帝御驾亲征抗击轩辕烈大军,却被轩辕烈斩于马下。西越灭,西凉复辟。西凉旧主轩辕业重登帝位,复立轩辕烈为西凉太子,西凉复辟伊始便四处争战,扩张领地。半个月前,西凉攻下与天裕接壤的悬月关要塞,今日一早顾正熙已下令兵部秦尚书同秦若安父子领兵三千,明日启程,势必在元宵节前收回悬月关。”

    “三千?”我攥紧手中丝帕,悬月关地处大茫山腹地,方圆百里空山绝境,乃两方势力之绝对屏障。可偏偏在这绝缘体般的屏障中间,却有一条宽约十丈数且两旁绝壁入云的平坦山谷。而这悬月关,又如天降悬月悬立于这山谷中间,将这条山谷拦腰截断。

    悬月关陡高十丈,本身亦是绝壁一处。山谷尽处悬月当关!悬月当关万夫莫开。

    若是没有这弯悬月,山谷便是一条通天大道。

    前朝凤栖正是因为悬月关大败才开始四分五裂。

    当年,南阳王攻入凤栖国都,为镇压都城暴动,将原本驻守悬月关的三千精兵全数诏回,只留八百新兵残将继续驻守,后有叛军一万进攻悬月关,这八百士兵却依靠悬月关绝利地势死守三月有余,叛军增援三万,终于在凤栖援军赶到的前一夜拿下悬月关。之后,凤栖先后调兵十万,却始终未能夺回悬月。

    顾正熙令秦氏父子领兵三千去夺悬月,摆明是让他们去送死!

    “主上莫急!”莫谦伸手去拿桌上白水给林沐雨,可指尖还没触到茶杯便慌忙缩回了手,继续说道:“年关将至,轩辕烈身为西凉太子必将提前回朝,到时,秦若安收回悬月关,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轩辕烈不过年的。”记不起来他何时对我说过,可我就是记得,他说他不过年,年是应该团圆的,可他国破家亡,母亲兄弟妻儿全数葬身火海。国破山河犹在,可家亡了,此生便再无团圆。所以,他不过年。

    “主上!”莫谦想了想,半天才说:“秦若安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除了祈祷,此时的我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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