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置之死地
月蕖醒来时，发现自己依旧被困在那机关鸟中，只是那两排利刃已经被她强制毁了，回想起最后的关头，她突然想起了师父曾经教过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即便只剩下最后一丝内力，她也要将其爆发出来，摧毁四周一切！
只是没想到，这个诡异的机关鸟如此厉害，甚至在受到毁灭时，会启动最强大的保护模式，令机关鸟变成一只坚硬不催的圆球，外面的人无法再攻击，里面的人也无法再出去！
再加上她命不好，刚好掉落悬崖，但也好在这是一个球体，在摔落的过程中，虽然受了不剧烈撞击，却还是保住了她的性命，最重要的是，那机关鸟外边，一群毒鹰猛烈地啃啄，似乎发现了里面的猎物，疯狂地想要将这猎物分尸，而机关鸟的另一半，敲沉浸在一池温泉里，漂浮未沉，而她距离那水面，也只有半尺的距离！
隐约可以嗅出，那温泉里面的水汽，与寻常温泉水汽不一样，竟能麻木人的神经，让她四肢更加虚脱无力。
她动了动身子，这样一阵天旋地转，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再加上刚刚被尖刺伤了后背，早已全身是血，她不由得低声闷哼了几声。
“琅璇玑，你来了？”
正郁闷要如何离开这鬼笼子时，忽听得前面传来苍老沉重的声音，愣是把她吓了一跳！
“何人在说话？”她出声问道。
那人显然一怔，没想到是一个陌生的女娃娃声音，道：“你到这儿来，竟不知我是谁？”
月蕖清不到外面的情形，道：“我只知道，这里是慕容家的机关塔，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这个声音一听，便是上了年纪的人，绝非之前与她们一同进来的人，也就是说，这人一直都在这机关塔，这期间，她听到有沉重的碰击声，她便猜想是铁链之类的东西，难道是被囚禁在此的人？只是，是敌是友，她却不敢确定，若是慕容家的人，看到她现在身陷囹圄，只怕会下杀手。
“机关塔……呵呵！”那人冷笑，道：“琅璇玑还是那样一副虚伪的嘴脸，欺骗你们整个武林？”
“你什么意思？”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机关塔ｒ者说，不是鬼不朽打造的那个机关塔！这是琅璇玑制造的一个人间地狱！”那人似乎很愤怒，亦或许，这么多年，终于碰到一个除了那琅璇玑母子二人的其他人，有些话便恨不得一口气说完。
“我当然知道这是地狱。”月蕖这下倒镇定下来，看来，也是一个被慕容老夫人关起来的人，“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那人沉默片刻，笑道：“如何称呼？只怕我告诉你，你也不知晓，想当年，老子称霸武林的时候，女娃娃你还没出生呢！”
闻言，月蕖心中却已有了计量，道：“那若是我猜出来了，前辈可否告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为什么称这机关塔为地狱？”
“当然！”那人似乎很开心，道：“三十年了，老子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这样畅谈过了，你这女娃娃，听着年纪不大，说话却很合我意，一点都不磨叽！”
“是么？”月蕖笑笑，“能得裘盟主如此称赞，月捃欣慰。”
裘沧海显然又是一怔：“小女娃竟真识得我？莫不又是琅璇玑那老妖婆派的人，来探老子口风的？”
“琅璇玑？可是慕容老夫人？”月蕖反问。
“哼！慕容老夫人？好一个阴险狡诈虚伪的老妖婆!”裘沧海唾弃一声，随即又问道：“女娃娃你既然不是她的人，为何会落到此处？我刚刚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巨响，还以为是打雷了，可听着又不像，老子双眼被那老妖婆戳瞎了，也看不清外面的世界，今日遇到你，可是二十年都没有的事啊。”
原来如此，那裘沧海似乎很激动，月蕖便也放下心来，之前只是猜测他是裘沧海，毕竟，外界都传言裘沧海已死，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被慕容家的人囚困在此！
既然当真是裘沧海，那自报家门也无妨，曾听师父提过，在西域那些年，裘沧海与父亲有过交情，如今，也算是代替父亲，故人相见。
她正了正色，道：“我是砻乾的女儿，月蕖，这慕容老夫人给武当派的白木道长献了一条计策，想将我困在此处。”
“哦？原来是砻兄的后人！”裘沧海很是激动，然而听了月摅面的话，便又大喊道：“该死的老妖婆！当年，就是她哄骗我，让乘风将我关在此处的！”
“你是说绝山尊主，玉乘风？”月蕖忍了忍身上的撕痛声，道。
“正是，怎么，女娃娃认识他？”
月蕖冷笑一声：“何止是认识，此次我会遭此劫难，也是因为他，江湖上人人视我为妖女，想要诛杀我还武林太平，而我，只不过是想找玉乘风报仇而已，他杀了我父亲，还灭了我魔教一众弟子！”
“什么？”裘沧海显然一惊，忆起当年之事，便有些向往，他解释道：“你父亲与乘风也算是同辈，乘风是我师侄，我曾与他提起过你父亲，你父亲虽然心狠手辣，在西域魔都的名气令人闻风丧胆，但是为人根本还是重性情，我被魔尊抓去的那两年，得你父亲相助，才安然逃离，我与他相约过中原再见，只是后来坠入魔道，被囚禁在此，无缘再见，未想，再听人提起，竟是……竟是如此结果，他为何会与乘风为敌？乘风曾表示，很愿意和砻兄相识结拜，以保中原西域太平。”
月蕖冷笑：“他的确与父亲结拜为兄弟，只是……因为我娘亲，两人反目为仇了，他掠走我娘，要挟我父亲，当时我娘已有身孕，我父亲一气之下杀上了绝山，被玉乘风打下悬崖，玉乘风也早已派了武林各派，血洗魔教上下三千弟子！”
“原来如此……”
三十年虽然过去了，可裘沧海依旧记得当年那二人意气风发、英俊潇洒的少年样，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义薄云天，本是最相知的兄弟，可以为中原武林和西域魔都两地带来太平盛世，却没想到，因为一个女人，带来的，最终是一场杀戮！
可是，在他印象里，乘风不该是这样的人，他义薄云天，胸怀天下，又尤其看重江湖武林的太平盛世，若那女子已怀有砻乾的骨肉，按他的性情，应该不会纠缠的，这不可能是他的作风！
“你当时尚未出生，从何得知这些事情？乘风是我看着长大的人，不是这等阴险狡诈之人，就连当年，他将我锁入这机关塔，也是我逼他的，只是我未料到，最后是着了玉璇玑这贱人的道！”
“那日，正是我出生之日，我娘在绝山上难产，是她的师兄，也就是我现在的师父将我救走，告诉我这一切的，他不会骗我的，况且，很多年以前，我找过玉乘风质问，他并没有否认。”
“不……丫头，这其中，一定还有其他缘由，万事皆不可只看表面。”
月蕖叹了口气，道：“也罢，到了如今这地步，我内力尽失，别说是找玉乘风报仇了，我连自己能否活下去，都难以掌握。”
“丫头，别丧气，老天爷既然安排你我见面，也是想完成我心里最后一个愿望。”裘沧海突然笑道。
“前辈此话何意？”
“当年，我一直想着如何报答你父亲的恩情，却没想到他已不在世了，如今，老天爷将你送到我面前，可不就是让我来还恩情的么？”裘沧海有些感叹道。
“可是前辈也自身难保，又要如何救我？”
“我这条老命，就是为丫头你而留的！”裘沧海忽然仰天哈哈大笑，癫狂不已，似乎身心得已解脱一般，道：“琅璇玑，老子会将你的阴谋诡计公诸于世！”
“前辈？”
裘沧海止住了疯癫的笑意，又正色道：“我这有一套武功，不但可以将我身上残存的功力渡给你，就算你没有功力，也可以在和对手交手的时候，将他的功力夺取过来，化为己用！”
“吸功大法？”月蕖一惊，当年，裘沧海不就是因为练了吸功大法而走火入魔的么？
裘沧海冷笑道：“错！当年让我走火入魔的，只是我从魔尊那里偷来的，最基础的吸功大法，这三十年，我在这水牢里，已经自创了一套对付吸功大法的反吸功大法，只可惜我经脉尽断，无法对老妖婆和他的儿子使用！”
“反吸功大法？”
裘沧海得意道：“没错！”
“可是这样，对前辈会有什么影响？”月蕖不免担心，听他的气息，他也只是靠着最后一成内力勉强活命，如果渡到自己身上，会如何？
裘沧海却不以为意道：“只要能杀了琅璇玑和慕容楼，将真相公诸于世，死又何妨？”
月蕖怔然，她很好奇，当年，为何裘沧海会被关在这里？
“你可要小心你脚下那一波泉水了，看着冒热气，那可都是天然的毒气，堪比鹤顶红，这些毒鹰自小在这里生长，毒的很，那水更是碰不得，若吸食太多到体内，也会有中毒的迹象，轻则经脉不通，重则七孔流血而死，这老妖婆将我关在这里，就是要这样生不如死地折磨我，如今你来了，也算是可以解脱我了。”裘沧海仿佛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他相信，面前这个女娃娃，砻乾的后人，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月蕖正思索着裘沧海那句将真相公诸于世的话时，忽然听得几声碎石子碰击机关鸟周身的声响，那重重包围着机关鸟的毒鹰瞬间被惊吓开，月蕖这才借着月色看清外面一点点景色。
“你看看四周可以支撑的灌木，但是切记，不可用手触摸那些东西，能在这毒池里生长下来的，也不是那么简单普通的。”裘沧海提醒道。
月蕖根据裘沧海的声音判定了他所在的位置，然后观察四周，这个毒池，看来是遍布了这整个峡谷，果然有一些漆黑的木枝伸向毒池中，她摘下吟龙绡，透过一个稍微宽敞一点的缝隙，扔了出去，缠在那木枝上，然后借力拉了过去，如是行了不远，便隐约可见毒池中央，有一块突出水面半尺高的石头上，一个凌乱的身影，被六根巨大的铁链，分别锁住了四肢和脖颈、腰身。
那人闻声，知道她已靠近，抬头往她这边看来，只是乱蓬蓬如枯草的头发挡住了他上半部脸，他有些赞赏道：“不愧是砻乾的女儿，有如此胆魄，又临危不乱，聪明伶俐！”
“只不过是习惯了刀尖上的生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就算真死在此处，我也不怕。”
“女娃娃对自己真心狠，像极了你父亲，当年他在魔都，对自己也十分残忍，真是难以想象，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和乘风相争斗。”裘沧海感慨道，“女娃娃今年多大？可有心上人？”
“前辈……”月蕖有些猝不及防，她才刚被他形容心狠，突然又来这样一问，倒真让她一时回答不上来。
“看来已有了心上人，”裘沧海笑了笑，道：“能得你心的，想必也是不平凡之辈，你可要留着性命回到他身边，若是被别人瞧去了，我也不担心你，就担心那与你争夺的人的性命。”
“他的确与众不同，但只是一个普通的琴师，而我是魔教妖女，与他没有可能的。”她抬头看了看遥远星空的半边月亮，眸中透出淡淡柔情。
但愿他已安然脱身，就算此生不能相守，她惟愿他一世安好。
“傻姑娘，情爱这一方面，又该学学你父亲，爱，就要去争取，你是魔教的人，何必在乎世人的目光和看法？”裘沧海想了想，叹道：“等你到了我这年纪，便会明白，当年的放手，不是成全，而是一生的遗憾！”